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個人,一件事,深深地藏著,牢牢地抓著,緊緊地揪著——她們的痕跡是如此明顯,以至于將一個人削磨成另一個,將一條路重筑成另一條。
你可以不去看,可你卻不能不去想;你大可以將它永遠封存,但你就是無法說服自己將它丟棄。
經歷了這并不平靜的一天,客棧里的人們終于陸陸續(xù)續(xù)地回房休息了。
白震山最先回房,他獨住一間,寬敞自在。
見白震山離開,戚弘毅嘮嘮叨叨了好一陣子,央求芍藥給他騰一塊兒地鋪無果,這才終于老老實實的把桌子拼成一張床,睡在大堂里。
芍藥也扶著陳忘,回到他們的房間中休息。
芍藥在房里坐著,回憶著這如同夢幻般的一天。
江湖的殘酷與殺戮在這小小的客棧中上演著,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偶爾地,她會偷偷瞄一眼陳忘。
那個瞎了雙眼的大叔正抱著寸步不離其身的那個長長的木匣子,仿佛陷入到深深地回憶之中。
比起這一天里遇到的種種怪人,這個瞎眼的大叔除了滿身酒氣讓自己不喜歡以外,反倒是顯得十分親切。
芍藥畢竟還是個孩子,盡管幼年的不幸經歷讓她早已習慣了被別人躲避、排擠和欺負,但她也希望被人關心、愛護,也希望遇到困難時,得到大人的庇護,而不是獨自承受。
跟著陳忘的這一段時間雖然短,但卻無比溫暖。
至少他不怕跟自己接觸,以至于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了身上背負的可怕詛咒。
事實上,不僅陳忘這個已經瞎了的人不懼怕詛咒,就連白爺爺和那個討厭的書生二人,仿佛也對這詛咒免疫似的,相處這么久,卻一直沒有什么異樣。
芍藥并沒有太多奢求,于她而言,就像這樣,有人一起說話聊天,不被人躲著,不被人罵,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自從跟母親分開以后,芍藥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開心的日子了。
想起母親,芍藥再次看向陳忘手中長方形的木匣子,并忽的想起:母親似乎也有一個像這樣的木匣子,背在肩上,就像是背著一把寶劍一樣。而溫柔的母親,也立馬變成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俠。
實際上,母親一點也不會武功。她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人,美麗是評價外表的,善良是評價內心的,這四個字何其寶貴,只有母親才配得上。
母親總是親切的對待每一個人,以至于全村人都會親切地稱呼她的名字:“巧巧”。
巧巧,多么靈巧的名字。村里人都喜歡母親,自然也喜歡小小的芍藥。
五歲以前,芍藥就是這么幸福快樂地在全村人的包容和喜歡中成長著。
而素未謀面的父親,就藏在母親的木匣子里。
那里面封存著厚厚的書信,閑暇的時光里,母親會一封一封讀著那些信件,給芍藥講述著自己父親的傳奇。
芍藥看著陳忘手里的木匣子,回憶著那些模糊的快樂時光,不禁流出眼淚,低聲啜泣起來。
陳忘目盲多年,聽覺變得異常靈敏,聽到芍藥流淚的聲音,便詢問道:“丫頭,你怎么哭了?”
芍藥聽陳忘詢問自己,忙用雙手擦干眼淚,故作堅強道:“沒事兒,芍藥沒有哭。”
可這話如何瞞得過心思縝密的陳忘?只是見芍藥不想說,便不強行追問,只是胡亂猜疑一下。
隨即,陳忘問道:“丫頭,你家在哪里?我跟老爺子商量商量,就說我這眼疾已有十年,突然間想要治好它,無異于癡人說夢。再說,我本將死之人,要眼何用?不如棄之不理,還是先將你送回家為好。白震山堂堂一派堂主,總不至于非要綁架你一個小丫頭?!?/p>
芍藥看陳忘如此說,心中一動,如實相告道:“芍藥沒有家,也不想走。芍藥就想跟著大叔,待治好了大叔的眼睛,我們就一起逃跑,不讓爺爺殺大叔。”
“哈哈,哈哈哈,哈哈……”陳忘很少笑,但這次的笑卻發(fā)自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