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寧從周家出來時,王炳正對著董金玉和林萬說教:“……你夫妻二人犯得罪本參軍暫時就不往上報了,但是!”
他猛地提高了聲音,“不報不代表你倆就沒事了一會兒就去周家把四十文賠了,再罰你們掃半個月的街巷。別想著偷懶,護(hù)城衛(wèi)每日巡邏時都會過來看,但凡有一日沒做灑掃,就去大牢里面待到過年吧!”
“您放心,小民肯定好好干?!?/p>
得了兩人保證,王炳又警告一遍,朝旁邊走去。
他隨意地瞥了眼溫清寧手中提著的舊竹籃,拍了拍衣襟:
“都問好記下了……那送給沈沐懷妾室的陽羨茶麩餅是從員外郎曹家一個使喚婆子手上買的,想托她那個當(dāng)妾的表侄女給自家閨女說一門好親事。我估摸著那婆子也是從主家偷出來賣的,高門大宅,這事太常見了。”
“是吏部考功司的員外郎曹百道嗎?”溫清寧一邊解開拴馬樁上的繩子,一邊問道。
“應(yīng)該是吧。”王炳翻身上馬,“長安城里官太多了,我其實(shí)不大曉得這些,頭兒倒是說過幾次,見我們記不住也就不提。要不是頭兒接手了這個案子,我們只要跟著頭兒按時點(diǎn)卯巡邏,閑下來跑馬喝酒就成。”
聽到這話,溫清寧不由得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心中嘆了一聲好福氣。
天子腳下,不論是高官還是小吏就沒有一個容易的,王炳的“無憂無慮”只怕全賴那位武安侯在上頭頂著。
“溫仵作,咱們現(xiàn)在直接去曹家?”
聽到王炳的話,溫清寧搖了搖頭:“這事得尋侯爺,曹家我們查不了?!币娝幻靼?,便簡單解釋了一句,“考功員外郎雖然只有從六品上,但他負(fù)責(zé)外官的考核,同時也是科舉的主要負(fù)責(zé)官員,官小而職重?!?/p>
王炳恍然大悟:“那還是交給頭兒吧。”
溫清寧被他這話噎的一時無語,沒忍住問道:“你怎么不想著為主分憂?”
“分憂?不用,頭說了這長安不像邊疆,不用我們沖鋒陷陣,在這萬事有他,我們只要辦好他交代的差事就行,不會辦了可以學(xué),不能辦了就找能辦的人?!蓖醣俸龠肿煲恍?,“頭兒還說了,我們的命比滿朝堂的大官都值錢,得惜命?!?/p>
溫清寧心頭一震,連身下的馬匹漸漸停下步子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溫仵作?”王炳勒馬回望。
“我阿耶也說過這種話,說查案子可以但不能以身涉險,讓我萬事以自己為先?!睖厍鍖幾Я俗ы\繩,沒忍住提起舊事。
王炳看她心情似乎還不錯,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溫仵作,都說溫公特別寵愛你,為何還會讓你學(xué)驗(yàn)尸,說實(shí)話這個真不好說親?”
“都說?”溫清寧偏頭看去。
“獄中京兆府廨的輔佐官和老吏們?!?/p>
溫清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有些偏遠(yuǎn)下縣官員配備不齊,卻案件頻發(fā)。阿耶忙起來時,連整覺都睡不上。我便想查案,頂上胥吏的活,也能教阿耶輕省些。初時沒想著要學(xué)驗(yàn)尸,后來發(fā)生了些事,便學(xué)了。驗(yàn)尸這一門手藝既能讓我掙口飯吃,也能剔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p>
麻煩?
王炳有些好奇,正待要問,就看到正要進(jìn)府廨大門的沈鈞行,揚(yáng)聲稟道:“頭兒,我們這邊都收獲不小,問出了好些事?!?/p>
沈鈞行聞言停下腳步看向二人,目光從咧著大嘴傻笑的部下臉上移向溫清寧,注意到她手上的舊竹籃,問道:“茶麩餅?”
溫清寧看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莫名覺得他在生氣,是吏部那邊惹到他了?
腦中想著,手上動作不停,掀開竹籃蓋子:“是菽乳……積福寺的典座定的菽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