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像刀子。
卷起的沙礫打在玄鐵鎧甲上,發(fā)出沉悶的碎響。謝緒凌勒住韁繩,身后的三千鐵騎隨之停下,整齊劃一,寂靜無聲。
眼前的北朔大營,籠罩在一片灰敗的死氣之中。
帥旗在寒風中無力地垂著,巡邏的士兵垂頭喪氣,連腳步都拖著的。
直到他們看見了那道玄黑的身影。
“是國公爺!”
“護國公回來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整個沉寂的軍營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火星的干草堆,瞬間燃燒起來。士兵們從營帳里涌出,從哨塔上探頭,原本麻木的臉上,重新燃起了光。
謝緒凌沒有言語,只是催馬前行。
他回來了。
這三個字,比任何戰(zhàn)鼓和號角,更能振奮人心。
帥帳內(nèi),油燈的光暈搖曳不定,將幾個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斜斜。
“國公爺,您總算回來了!”一個滿臉胡茬、眼窩深陷的武將沖了上來,他是鎮(zhèn)守北境多年的老將,耿烽。
“情況如何?”謝緒凌一邊解著臂鎧,一邊問。動作沉穩(wěn),不帶一絲長途奔襲的疲憊。
另一個年輕些的將領,陳武,一拳砸在桌案上,滿臉憤懣:“憋屈!他娘的太憋屈了!”
耿烽嘆了口氣,接過話頭:“蠻族這次變了。他們不與我們正面交鋒?;麨榱?,分成數(shù)十股騎兵,日夜不停地騷擾我們的糧道和斥候。我們的人數(shù)本就不占優(yōu),被他們這么一拖,處處都是漏洞?!?/p>
“我們派兵去追,他們就跑。我們一撤,他們又回來。像一群永遠也趕不走的蒼蠅!”陳武咬牙切齒,“半個月,我們有七支運糧隊被劫,三座烽火臺被拔除。弟兄們連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上,就折損了近千人!”
謝緒凌將沉重的鎧甲一件件卸下,掛回那副熟悉的獸首鎧架上。帳內(nèi)的氣氛,隨著每一片甲葉的碰撞聲,愈發(fā)凝重。
“他們的王庭主力呢?”他問。
“按兵不動?!惫⒎橹钢貓D上被圈出的一個區(qū)域,“主力大軍就駐扎在狼居胥山下,距離我們?nèi)倮铩?伤麄兣沙龅哪切┯悟T,卻像一張網(wǎng),把我們死死地困在了北朔城。”
“他們想耗死我們?!敝x緒凌走到地圖前,得出了結論。
“是。”耿烽的臉上寫滿了無力,“我們的兵力,耗不起。再過一月,若糧草無法補充,不用他們打,我們就得餓死在這里?!?/p>
帳內(nèi)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陳武猛地抬頭:“國公爺,末將愿率五千精兵,與他們決一死戰(zhàn)!就算是死,也比這么窩囊的困死強!”
“然后呢?”謝緒凌反問,“你沖出去,他們主力若是不應戰(zhàn),只用游騎拖住你,斷你后路,你這五千人,就是送入虎口的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