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鄉(xiāng)的曬谷場鋪滿了新割的稻子,周志高蹲在谷堆旁,指尖捻起顆飽滿的谷粒。
遠處的藥材基地里,村民們正給天麻搭遮陽棚,塑料布在山風里鼓得像面面白帆。
鄉(xiāng)書記舉著個鐵皮喇叭喊:“按昨天排的工分,男勞力一天八分工,婦女同志六分,學生娃摘草藥算三分工!”
“周部長,這法子能行嗎?”村主任的解放鞋沾著泥,手里的記賬本邊角卷得厲害。
某頁的“分紅方案”被紅筆改得密密麻麻,“前期投了錢的多拿三成,出工多的多拿兩成,保底的夠吃穿,就怕有人覺得不公平。”
周志高指著曬谷場邊的黑板,新漆的白墻上用粉筆寫著“金盆鄉(xiāng)集體經濟章程”。
第三條“多勞多得”四個字被描得格外粗,旁邊畫著個簡易的天平,左邊是鐮刀,右邊是鈔票。
“當年在長福鎮(zhèn),我們分玉米也是這么算的?!彼蝗恍α?,“有個懶漢想混工分,被他娘拿著掃帚追了半條街?!?/p>
藥材收購商的卡車剛停在村口,就被村民圍得水泄不通。
穿西裝的老板舉著檢測報告喊:“天麻的有效成分達標,按說好的價格,每斤再加五塊!”
人群里爆發(fā)出歡呼,有個老太太數(shù)著手里的鈔票,突然抹起眼淚:“這比種玉米強十倍,俺家娃的學費有著落了。”
周志高的手機在褲兜里震動,林昊發(fā)來段視頻。
南省某制藥廠的車間里,工人正在分揀藥材,包裝上印著“金盆鄉(xiāng)直供”的字樣。
年輕干部的聲音帶著興奮:“我們按您的意思,讓廠家和村里簽了保底協(xié)議,就算市場降價,也保證村民不虧本?!?/p>
謝正風帶著審計組在倉庫里核實時,發(fā)現(xiàn)了貓膩。
老書記的布鞋踩在麻袋上,指著某捆黃芪的標簽:“這明明是一等品,卻標著二等品?!?/p>
他突然扯開麻袋,里面的藥材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收購商想壓價,跟村會計串通好了,每斤能多賺三塊?!?/p>
審訊室的燈泡忽明忽暗,村會計的手指在供詞上抖得不成樣。
“俺就是一時糊涂?!蹦腥说难a丁襯衫被汗水浸透,“那老板說,事成之后給俺家娃買臺電腦?!?/p>
他突然撞向墻壁,“俺對不住村里的老少爺們,他們還等著這筆錢買種子呢?!?/p>
周志高把追回的贓款分到村民手里時,曬谷場的廣播正在播放新聞。
“境外某醫(yī)藥巨頭惡意打壓國產藥材價格,我商務部啟動反傾銷調查?!编l(xiāng)書記突然關掉廣播,舉起鐵皮喇叭喊:“周部長說了,以后咱們的藥材不光賣給國內,還要賣到國外去,讓洋鬼子也嘗嘗咱金盆鄉(xiāng)的天麻!”
水產養(yǎng)殖場的堤壩上,周志高望著網(wǎng)箱里的鱸魚。
技術員的防水服沾著魚鱗,手里的記錄本上記著水溫、酸堿度,還有村民的投工次數(shù)。
“按這個長勢,年底每畝能出八百斤。”他突然指向遠處的冷庫,“那是省里拔款建的,打氧設備二十四小時開著,再也不怕魚缺氧死了?!?/p>
有個瘸腿的男人拄著拐杖在堤壩上轉悠,褲管空蕩蕩的。
“俺能做些啥?”他的聲音比山風還低,“俺在煤窯里丟了條腿,啥重活也干不了?!?/p>
周志高指著岸邊的記數(shù)牌:“你負責登記投餌量,一天給你算五分工,跟婦女同志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