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的空調(diào)明明開著26度,周志高卻覺得渾身像裹著棉被。
他攥著鋼筆的手指在卷宗上洇出墨痕,某央企高管的受賄金額后面,突然多出個模糊的影子,劉曉雅傍晚端來的蓮子羹,碗底沉著幾粒沒攪開的桂圓,那是她特意說的“安神補品”。
“不對勁?!敝苤靖呙偷爻堕_領(lǐng)帶,喉結(jié)劇烈滾動。
走廊的聲控?zé)舯荒_步聲驚醒,暖黃的光線下,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上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像極了當(dāng)年在長福鎮(zhèn)查處的淫窩老板被抓時的丑態(tài)。
洗手間的冷水潑在臉上時,鏡子里的人眼尾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周志高擰開淋浴噴頭,冰涼的水線砸在背上,激起串寒顫。
他想起劉曉雅晚飯時說的“春香懂些養(yǎng)生,讓她給你燉點補品”,女人的笑容在水霧里漸漸清晰,帶著種他從未見過的陌生。
二十分鐘前,陳春香來收樂樂的尿布,圍裙帶子有意無意勾住他的手腕。
“周書記最近太累了。”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垂,帶著桂花沐浴露的甜香,“我給您按按肩吧?以前在月子中心學(xué)過推拿?!?/p>
周志高的拳頭在瓷磚上砸出悶響。
水流順著下巴淌進衣領(lǐng),冰涼的觸感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腐敗分子最愛用美人計,因為他們知道,再硬的骨頭也怕溫柔刀。”當(dāng)年在化安查處的那個國土局局長,就是栽在個看似無害的打字員手里。
這是要對自己用美人計啊!
臥室的門虛掩著,透出暖黃的燈光。
周志高站在走廊盡頭,聽見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響動。
剛結(jié)婚時,劉曉雅在化安縣和周志高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干凈人,不光手干凈,心更要干凈。”
此刻那盞結(jié)婚時買的臺燈,正把床上的人影投在墻上,像幅越界的水墨畫。
“出來。”周志高推開門的瞬間,空調(diào)風(fēng)卷著股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陳春香穿著件絲質(zhì)睡裙,裙擺掃過床沿的動作,像極了當(dāng)年慈善晚宴上的貓步。
她的耳尖紅得滴血,手里攥著個空藥瓶,標(biāo)簽上的“安眠藥”三個字被指甲摳得模糊。
“周書記。。。。。?!迸说穆曇魩е耷唬磉厹惖膭幼鲄s沒停,“曉雅姐說。。。。。。只要生米煮成熟飯。。。。。?!?/p>
“住口!”周志高的吼聲驚得隔壁的樂樂哭了起來。
他指著門口的地毯,那里還留著劉曉雅傍晚坐過的痕跡,“她讓你來的?”
陳春香突然癱坐在床上,絲質(zhì)睡裙皺成團。
“是我自己愿意的!”她抓起枕頭砸過來,羽毛紛飛中,女人的哭訴像碎玻璃扎進耳朵,“我兩個孩子要養(yǎng)!大女兒等著手術(shù)!你以為我愿意這樣?可除了你誰還能幫我。。。。。?!?/p>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床頭柜的全家福上。
劉曉雅抱著樂樂,周洛汐站在中間,他自己穿著警服的樣子英氣挺拔。
照片里的陽光落在每個人臉上,暖得能化開冰雪。
“明天讓俞九襄送你去醫(yī)院,手術(shù)費我再加兩百萬,夠你兩個孩子讀到大學(xué)?!彼穆曇粼诩澎o的房間里格外冷,“但你現(xiàn)在必須走,否則我只能報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