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管拋棄家庭,全身心侍奉神靈的出家人都叫作僧,無論這個僧侶信的是釋迦牟尼,還是馬自達或爺火華。
大明的西北有少部分蒙元時滯留中原的色目人信回教,太祖規(guī)定色目人不得自相嫁娶,不得穿西域服飾說西域語言,到現(xiàn)在不少信回教的人也考秀才舉人進士,每年拜孔子后分食冷豬肉。
甘肅巡撫陳九疇對回教有所認知,知道信回教的人從不出家,所以他認為魯迷番僧的信仰、來歷、目的都非常可疑。
楊植借了蘭州的縣衙門接見番僧,當他看到番僧的胸前掛了一個十字架,頓時了然于胸:這是一個基督教僧侶,只是不知道屬于哪個教派的,西域地區(qū)信基督的人有很多教派,沒有像歐羅巴那樣,有統(tǒng)一的教會整合他們。
“《大明會典》中有兩百多個藩屬國,從未有魯迷之國。
很多外藩商人,知道大明柔遠能邇,便隨口編一個國家的名字,冒充使者來大明求貢!他們被朝廷察覺后,也不過是被趕走而已,并無損失?!?/p>
華夏的西域都是半游牧半定居,在隋唐時,西域有一個突厥政權(quán),被大唐滅其社稷,將其殘部趕到波斯之西。但是這個突厥政權(quán)在西域的文化影響力很大,直到大明末期,從歐羅巴至黑龍江這一大片廣闊的地方,各個部落的語言都有突厥語的痕跡,包括歐羅巴的佛郎機、沙漠里的阿拉伯、草原上的韃子、遼東的女直。
這次理藩院來西北,特地從主客司帶了兩名突厥語通事。
番僧跪在臺階下聽通事說畢,看看身邊的隨從,他身邊帶了懂突厥語和漢語的吐魯番人,吐魯番人向番僧點點頭。
番僧叩首道:“好叫大人得知,魯迷者,乃羅馬也!我們羅馬國王久慕天朝是地上天國,大明天子代上天以牧萬民,派小僧前來乞求大明天子冊封吾國國王,允許吾國向大明朝貢通商。”
楊植本來擺著官員胸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嘴臉,聽到這話,突然笑了起來。
在楊植的前世,出于某種政治正確的原因,把華夏王朝與域外的邦國歪曲成一種平等交往的關(guān)系,從來不說自夏商周以來,華夏的天下觀就已經(jīng)形成。即華夏之外的地方都是蠻夷,必須要事華夏君主為天子,自認藩屬,向華夏君主進貢,受華夏君主的冊封后才有與中原貿(mào)易的資格。
鄭和以天使的身份下西洋,身上帶著幾百份封書,所到之處,各地的國王莫不三拜九叩接受了鄭和的冊封,從歐羅巴、沙特阿拉伯到安南莫不是如此。
“我華夏五千年以來,歷朝歷代之西域記,諸番志,從來沒有記錄過有一個叫羅馬的國家,你解釋一下,這個羅馬國是怎么回事?
我大漢甘英率軍西征,大唐建有西域都護府、波斯都護府,自漢晉北魏、隋唐宋至大明,西域番國生生滅滅來來往往不計其數(shù),從西域來的商人比天上的星辰都多,華夏也不知道有多少軍民去過波斯以西的地方,為什么一千五百年來沒有人說過羅馬國?”
那番僧聽到楊植這么一說,不由得呆若木雞,臉上冒出油汗,急急道:“好叫大人得知,我們的主在四千年前創(chuàng)造天地,二千年前才創(chuàng)造人類,怎么大人一說就是五千年前?”
楊植知道歐羅巴至西域的人群歷來都是時不時有陌生種族殺過來,強奸其女人,屠殺其高于車輪的男人,各種群的血統(tǒng)雜七雜八,人人都是被強奸的產(chǎn)物,沒有記錄下來的史書,找不到自己的祖宗從哪里來的。于是也懶得與番僧掰扯此事,笑著說:“好,口說無憑,你說你們信仰的造物主是四千年前創(chuàng)造天地,那拿你們的經(jīng)書來看看,造物主怎么跟你們說的,我好錄入西域志!”
番僧沒料到大明管外藩的官員如此較真,張口結(jié)舌,想了一下誠實地說:“我們現(xiàn)在只有口口相傳的故事,還沒有書,正在編,再過個十年大概就能編好?!?/p>
反正番人都是活在當下,也不在乎歷史,看現(xiàn)實需要現(xiàn)編而已,楊植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你們是突厥人吧?那你說說看,你們魯迷國什么時候建立的?”
番僧精神頭來了,郎聲道:“造物主爺火華在兩千年前創(chuàng)造了我們突厥人,我們世世代代生長在波斯以西,我們是造物主的奴隸……”
“停,我告訴你們,你們怎么來的!你們原來生長在這里,就在華夏的疆域中。大唐時期,漢人消滅了突厥的政權(quán),突厥西部的一支被漢人不斷驅(qū)趕,直到波斯以西,從此你們就成為天方人的奴隸,雇傭軍。
那天方人的經(jīng)書就是我們漢人寫的,有三十本共三千六百卷,書體有篆草楷三種。
但是時間一久,你們咸魚翻身,反推天方,于佛郎國之北重建突厥國。
那佛郎國,華夏古稱拂林,本來信奉佛教,所鑄金銀幣皆有彌勒佛像。中有一城名儒德亞,即西域所稱耶路撒冷。你們吞并佛郎后即冒稱魯迷國前來朝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