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開始約她出去。在維多利亞港的渡輪上看夜景,在中環(huán)的咖啡館里聽留聲機,甚至帶她去了香港大學的圖書館,那里有蘇念當年捐的一批算學書。
“你看,”他指著書扉頁上蘇念的簽名,“我說過,家父與蘇先生有舊?!?/p>
京紅看著那熟悉的字跡,眼眶有點熱。陸則遞給她一張紙巾,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電流竄過。她猛地縮回手,心跳得像打鼓。
陸則笑了,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京紅,等處理完戚干的事,我們……”
他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是戚干的人又在鬧事,這次燒了驚鴻派在香港的倉庫。京紅瞬間回神,眼里的少女情愫被冷意取代,轉身就要走。
陸則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我去處理。你信我?!?/p>
京紅看著他,他眼里的篤定讓她晃了神。她點了點頭,像交出了一部分自己都沒察覺的信任。
陸則果然沒讓她失望。半個時辰后,消息傳來,鬧事的人被抓了現(xiàn)行,帶頭的供出了戚干的指令,連香港的報紙都登了出來,標題是“黑幫內訌,罪證確鑿”。
騎樓里一片歡騰,只有京紅看著報紙上陸則的名字(他是以“目擊證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報道里),心里那點疑慮又冒了出來。他太能了,能到不像個普通的富商。
可陸則來找她時,手里提著她愛吃的云吞面,笑著說:“看,沒騙你吧?”
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京紅低頭吃面,沒看到他轉身時,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屬于溫柔的銳利。
她更不知道,陸則回到位于半山的別墅后,會對著一面墻的照片和文件,輕聲匯報:“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她開始信任我了?!?/p>
墻上的照片,從她六歲時捏著算珠的模樣,到十二歲在漁船上笑出小虎牙的瞬間,再到十六歲如今的亭亭玉立,每一張都清晰得像昨天剛拍的。文件袋上標著“驚鴻派”“戚干”“蘇念”“林晚”,最底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
“目標:接近京紅,獲取‘千門秘錄’,伺機清除戚干?!?/p>
而這一切,沉浸在懵懂情愫里的京紅,一無所知。她只知道,那個叫陸則的少年,像一道光,照進了她打打殺殺的江湖里。她開始期待渡輪上的風,咖啡館里的歌,甚至開始偷偷想,等報了父母的仇,是不是真的能和他一起,看看安穩(wěn)的樣子。
窗臺上的綠蘿又抽出了新葉,纏纏繞繞,像極了她此刻的心。
陸則的“不期而遇”,總帶著恰到好處的巧。
京紅去港大聽西醫(yī)課,剛走出校門就遇上下雨。她抱著筆記站在廊下,正發(fā)愁怎么回騎樓,一把黑色的傘就撐在了頭頂。陸則穿著深色西裝,像是剛從附近的寫字樓出來,褲腳沾了點雨漬,卻笑得自然:“這么巧,你也下課了?”
他沒提自己其實在對面的咖啡館等了兩個小時,也沒說特意讓司機繞路把傘送來。只在并肩走在雨里時,把傘大半都傾到她這邊,聽她講課堂上的趣事,偶爾插一句“這個病例,我在醫(yī)院見過類似的”,仿佛他的出現(xiàn),真的只是命運的巧合。
有次驚鴻派的賬房需要一批新的算盤珠子,京紅親自去老街的木工作坊挑木料。剛走進那條堆滿刨花的巷子,就看見陸則站在坊主的工作臺前,手里拿著塊紫檀木:“我爹要做個硯臺,聽說這家的木料最好?!?/p>
他拿起一塊紋理細密的烏木,遞給京紅:“這個適合做算珠,沉手,聲音脆?!蹦钦撬睦锉P算著要選的材質,連坊主都說“陸先生眼光毒,這是剛到的新料,還沒來得及擺出來”。
京紅捏著那塊烏木,指尖的溫度透過木頭傳過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他總能精準地踩在她的節(jié)奏上,像提前算好了她的每一步。
更讓她心動的,是他那些熨帖到骨子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