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扶著垛口緩緩倒下,視線模糊中,望見賀訥騎著白馬穿過城門,腰間掛著的,竟是先帝慕容垂當(dāng)年賞賜給他的銀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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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少年時隨先帝征戰(zhàn),因斬殺翟魏大將而獲得的榮耀,如今卻成了敵軍將領(lǐng)的戰(zhàn)利品。
三日后,并州十三郡盡數(shù)降魏的消息傳到中山。慕容寶在太極殿上怒摔玉圭,怒吼著要將慕容農(nóng)滿門抄斬。
可當(dāng)慕容軒上前勸諫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調(diào)集兵力,收復(fù)晉陽”
時,他卻突然泄了氣,癱坐在龍椅上,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鍪?,龍紋上的金漆被摳掉一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頭:“朕……
朕再想想。晉陽……
晉陽丟了,還有幽州、常山……
先看看再說?!?/p>
殿外的風(fēng)裹挾著雪,吹得
“燕”
字龍旗瑟瑟發(fā)抖,仿佛在無聲地嘲笑這位新君的懦弱。林婉清站在廊下,望著殿內(nèi)那個縮在龍椅上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
她想起半月前,慕容寶為了搜刮錢財填充后宮,竟下令取出先帝陵寢里的陪葬玉器變賣。那時她便預(yù)感,這后燕的局勢怕是要變了。
幽州漁陽郡的烽火臺剛?cè)计鹄菬?,長孫肥的騎兵已踏碎了城門外的冰面。馬蹄揚起的雪沫濺在甲胄上,瞬間凝成細(xì)碎的冰碴,在朝陽下閃爍著冷光。
他勒住馬,瞇眼望著城頭慌亂的燕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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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連弓都拉不穩(wěn),多半是臨時強征的百姓。慕容寶把精銳都留在中山自保,竟派這樣的隊伍守護(hù)幽州馬場,實在是昏聵到了極點。
身后的參軍忍不住問道:“將軍,敵軍陣腳已亂,要不要趁勢攻城?”
長孫肥馬鞭指向城外的糧倉,語氣堅決果斷:“燒了它!但別碰城墻。主上說了,要讓慕容寶覺得幽州隨時會丟,卻猜不透咱們的兵力。動靜越大越好,就是不能真把城拿下。”
火把被扔進(jìn)糧倉的瞬間,干燥的糧草轟然燃燒,火借風(fēng)勢,迅速蔓延成一片火海,滾滾黑煙直沖云霄,數(shù)十里外都能望見。
幽州刺史慕容豪在城樓上看得魂飛魄散。他本就沒打過幾場硬仗,此刻雙腿抖得如同篩糠,連聲催促親衛(wèi):“快!快派使者去中山求援!就說……
就說魏軍三萬壓境,漁陽快守不住了!”
第一封求救信送出后,他仍覺不夠,又追發(fā)第二封,改口稱
“魏軍五萬圍城”;第三封更是離譜,竟說
“十萬大軍猛攻,漁陽危在旦夕,臣愿死戰(zhàn),懇請陛下速發(fā)援兵”。信使出發(fā)前,他還特意咬破手指,在信紙上按了個血印,仿佛這樣就能顯得更加懇切。
中山宮內(nèi),慕容寶如熱鍋上的螞蟻,繞著龍椅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一會兒拍著案幾怒吼:“幽州是燕軍的馬場,丟了它,咱們的騎兵去哪找馬?慕容德呢?讓他立刻帶兵去救!”
一會兒又突然跺腳,滿臉焦慮:“可晉陽剛丟,要是分兵去救幽州,常山怎么辦?拓跋珪要是趁機打過來,誰來防守?”
慕容軒急得額頭冒汗,上前一步說道:“陛下!長孫肥那點兵力撐死兩萬,燒糧倉、毀馬場,全是虛張聲勢!拓跋珪的主力分明在常山方向,您若分兵東援,正中他的下懷!”
他解開甲胄,露出肩上的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