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琬乖巧地挪到指定位置上。
“日安,將軍。我睡得…還好?!闭f著,她心虛地避開那道斜對角的視線,小手垂下來,揪了揪餐巾。
殊不知,這在目光如炬的老人眼里,實在是太容易被看穿了。
老將軍瞇了瞇眼,目光在兒子的冷硬側(cè)臉和女孩低垂的眼睫之間轉(zhuǎn)了個圈,八字胡須翹起來:“該不會是某個不回家的混賬,昨天深更半夜,動靜太大,吵著你了吧?”
俞琬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忙忙搖頭,聲音都帶上了些顫音:“沒有,他……很安靜?!闭f話間,耳邊仿佛又響起那聲震天響的關(guān)門聲。
克萊恩挑挑眉。嘖,知道他住她隔壁,還挺會審時度勢。
“看來,”他放下咖啡杯,杯底與托盤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拔也粌H打擾了父親的清靜,還背負(fù)上了打擾客人安眠的罪名?!?/p>
“注意你的態(tài)度,中尉?!?/p>
老人板起臉來,帶著典型普魯士軍官父親的威壓,指節(jié)重重叩了叩餐桌。
“你以為誰都像你,走路像開坦克,說話像放炮?”他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轉(zhuǎn)向俞琬時,語氣又慈祥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別被他這副樣子嚇到,好孩子,要是這混賬敢欺負(fù)你…?!闭f著,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反正我這把老骨頭,教訓(xùn)個把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克萊恩冷哼一聲,報紙邊緣,被捏得更加可憐地皺了幾分。
早餐在微妙的氛圍中繼續(xù)。許是難得見到“逆子”在家,老將軍今天的話匣子徹底打開了,
他切著紐倫堡香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極有趣的事,眼睛一亮,轉(zhuǎn)頭對身旁女孩笑道,聲音大得連門廊處擦拭銀器的老仆人都豎起了耳朵。
“孩子,你知道嗎?別看這小子現(xiàn)在穿著這身軍裝一副人模人樣,他小時候可是個十足的麻煩精?!?/p>
克萊恩眉頭緊緊擰了擰,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升上來。
“父親?!彼谅?。
這邊,老將軍全然不理會兒子的警告,反像是被激發(fā)了斗志,更加興致勃勃了。
“他五歲那年,對,就是五歲,不知從哪看來的故事,非要說自己能像圣方濟各那樣與萬物溝通。那個夏天,這小混蛋每天下午都搬個小馬扎,坐在莊園后頭的農(nóng)舍前,對著那些山羊發(fā)號施令?!?/p>
克萊恩手中的報紙被捏得發(fā)出窸窣聲。
他清晰聽到女孩極力壓抑卻還是漏出的一絲氣音,太陽穴突地就跳了一下。
俞琬睜大了眼睛。睫毛撲閃間仿佛已然看見,一個金發(fā)的小男孩,如何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羊群下口令。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