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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8章 《掌紋河·赤砂篇》（第1頁）

掌紋河的月光像融化的銀，淌過妄真亭的琉璃頂，在地上積成淺淺的光池。墨念剛把甜核湯放在石桌上，鼻尖突然鉆進一縷陌生的氣息——不是蘭頓港的咸腥，不是火山島的硫磺味，是種帶著灼熱感的干燥，像有細沙順著風的縫隙溜了進來。

“墨念姐，你看亭外的腳??！”墨芽攥著塊妄真花花瓣跑過來，花瓣上的音波紋路正劇烈震顫，“是新的腳印，上面沾著紅沙子！”

亭外的青石板上，果然印著串小小的腳印。腳印邊緣泛著淡紅，每一步都帶著細碎的砂粒，順著腳印往前看，盡頭的月光里站著個男孩。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褂子，褲腳卷到膝蓋，露出的小腿上沾著同樣的紅砂，懷里緊緊抱著個布包，布角正往下掉沙粒。

男孩的身后，空氣里浮動著無數(shù)肉眼難辨的小紅點，像被風吹起的塵。那些紅點聚在一起時，會隱約顯出蟲的形狀，落在男孩的布包上，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沙沙”聲。

墨影噬憂的毛突然貼緊脊背，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警告。它無瞳的眼窩轉(zhuǎn)向男孩的布包，墨能在地面畫出道屏障——那些紅砂蟲碰到墨能，竟像被燙到般縮成一團，露出布包上繡的半朵焰心草。

“是赤砂憶噬蟲?！崩虾鼖灥墓照戎刂厍迷诘厣希懂惵勪洝返臅撟詣臃侥骋豁?，上面畫著片紅砂漫天的沙漠，沙漠深處立著無數(shù)人形砂像，“群居在西漠的蟲群，專啃記憶里的刺，卻把啃下來的碎片藏在砂像里。要換回記憶，就得拿最寶貝的東西跟它們換?！?/p>

男孩突然抬起頭，露出張被風沙吹得干裂的臉。他的眼睛很亮，像藏著未熄的火星，卻在看到墨念時猛地低下頭，懷里的布包攥得更緊了：“我……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它們跟著我，我甩不掉?！?/p>

布包突然動了動，細沙從縫隙里漏出來，在地上堆成個小小的沙丘。沙丘里慢慢浮出個模糊的影子——是個女子的輪廓，穿著和男孩同款的粗布褂子，正彎腰給男孩系鞋帶。影子剛成型就散了，只留下幾粒閃著光的紅砂。

“那是你娘？”墨念的甜氣順著石桌漫過去，輕輕裹住那些紅砂。紅砂在甜氣里微微發(fā)亮，映出更清晰的畫面：沙漠里的篝火旁，女子把最后一塊餅塞進男孩手里，自己嚼著沙粒；沙塵暴來臨時，她用后背護住男孩，任憑紅砂蟲鉆進她的袖口。

男孩的肩膀突然開始發(fā)抖，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滾出個紅砂捏成的小罐。罐口裂開的瞬間，無數(shù)赤砂憶噬蟲涌出來，在月光下織成面砂簾，簾上浮現(xiàn)出更多畫面：女子倒在沙漠里，手指著東方，嘴里的血混著沙粒，說的最后兩個字是“掌紋……”

“我叫阿砂?！蹦泻⒌穆曇魩е耷唬蹨I砸在紅砂上，竟燙出小小的坑，“娘走后，這些蟲子就跟著我。它們說……說能讓我不難受，可我現(xiàn)在連娘的聲音都快記不清了。”

墨念撿起那片掉在地上的妄真花花瓣，花瓣的音波紋路里，阿砂的心聲正斷斷續(xù)續(xù)地淌出來：“我知道蟲子把娘的記憶藏起來了，可我沒什么能換的……布包里只有娘繡的焰心草，還有半塊她沒吃完的餅……”

赤砂憶噬蟲突然躁動起來，紅砂在地上聚成個旋渦。漩渦中央浮出個砂像，正是阿砂母親的模樣，只是臉的位置是空的。蟲群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在說“拿東西來換”。

“它們在要‘等價物’?！崩虾鼖炗霉照葥芰藫茕鰷u邊緣的砂，“對憶噬蟲來說，最珍貴的不是金銀，是和被啃記憶對等的‘情感重量’。阿砂娘的記憶里藏著護崽的疼，就得拿同樣重的疼來換?！?/p>

墨影噬憂突然叼起墨念放在石桌上的甜核湯碗，把碗沿湊到阿砂嘴邊。阿砂愣了愣，低頭喝了口，甜氣順著喉嚨往下滑，那些快被遺忘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娘的手在系鞋帶時總愛哼支跑調(diào)的歌，歌詞里有“砂落掌紋，甜能生根”；娘的頭發(fā)里總纏著紅砂，她說那是“沙漠給的念想”。

“我知道該拿什么換了?！卑⑸巴蝗唤忾_脖子上的繩，墜子是塊被摩挲得發(fā)亮的紅砂，上面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娘”字，“這是娘用最后力氣給我刻的，她說想她了就摸一摸，砂會發(fā)燙。”

他把紅砂墜子扔進漩渦。赤砂憶噬蟲瞬間安靜下來，砂像臉上的空白處開始填色，漸漸顯出女子帶笑的眉眼。蟲群的“沙沙”聲變得柔和，砂像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阿砂的臉頰，然后化作無數(shù)光點，鉆進阿砂的眉心。

阿砂的眼淚突然止了，他摸著眉心，聲音帶著剛被喚醒的溫柔：“娘說，掌紋河的甜氣能讓紅砂發(fā)芽……她讓我來找能種出甜的人?！?/p>

赤砂憶噬蟲沒有離開，反而在地上排出行砂字：“等價交換，砂藏余溫?！比缓鬂u漸縮成個紅砂球，滾到阿砂腳邊，像在認主。阿砂把紅砂球放進妄真亭的石盒里，每天用甜核湯的蒸汽熏它。三天后，紅砂球裂開道縫，長出株奇怪的植物——根須是紅砂凝成的絲，葉片是半透明的膜，膜上印著無數(shù)細碎的畫面，都是被憶噬蟲啃過又換回的記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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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憶砂草’?！蹦羁粗~片上的畫面，有個商人在砂像前換回了賠本的記憶，說“疼才能記牢下次該繞著坑走”；有個旅人喚回了迷路的記憶，笑著把干糧分給憶噬蟲，“要不是迷了路，哪能撞見沙漠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