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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6章 《無界之河》（第1頁）

蘭頓港的晨霧剛漫過第三塊堤岸石時，林恩的靴底已經(jīng)沾了七片念風竹的葉子。這些葉子邊緣泛著金紅，是昨夜掌紋河的活紋水順著潮汐爬上岸時留下的印記——就像有人用指尖在霧里繡了條看不見的河。

“林恩先生！”碼頭的老郵差舉著個銅制信筒跑來，鐵皮桶上的綠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紋，“永安鎮(zhèn)來的信，墨蝶說要親手交給你。”

信筒的鎖是只銜著鑰匙的銀鳥，林恩用指尖的甜氣輕輕一點，銀鳥突然振翅飛起，在他掌心落下滴墨——是艾米麗新調(diào)制的潮汐墨，遇甜氣會顯出隱藏的字。展開信紙的瞬間，紙上的墨跡突然活了過來：“樹洞里的銅盒長出了根須，艾爾的影子說，該去看看掌紋河的源頭了。”

信紙邊緣還粘著片枯葉，葉脈里嵌著細小的光粒。林恩把葉子湊近鼻尖，聞到了永安鎮(zhèn)老槐樹的味道，還有……一絲極淡的鐵銹味。他突然想起湯姆昨天補船時說的話：“三百年前，阿念婆婆的船在迷霧海灣觸礁，船板上的木紋里，至今還藏著半滴活紋水?！碧剿髡咛柕拇子袎K松動的木板，是上個月湯姆從迷霧海灣撈回來的。此刻那塊木板正在微微起伏，像在呼吸，邊緣的裂縫里滲出淡金色的霧——和回音林古樹洞里的霧一模一樣。

“這不是普通的船板。”卡爾用兩界劍的劍尖輕輕敲了敲，木板突然發(fā)出聲輕響，裂開道縫，露出里面嵌著的銅片，“是古蘭頓國的船徽！你看這紋路，和艾爾剪影衣服上的一模一樣?！?/p>

銅片上刻著幅地圖，最南端的標記是只靈龜，殼上的紋路和靈龜護祿葫的底座完全重合。艾米麗突然拍了下手：“《無界志》里說，掌紋河的源頭藏在‘歸墟’，那里的水會倒流，能映出三百年前的船影。”

說話間，船板突然劇烈晃動，裂縫里涌出的霧凝成個模糊的身影——是艾爾的影子，比上次在古樹洞里清晰了許多?！鞍⒛钇牌诺拇皇怯|礁，是故意沉的?！庇白拥穆曇魩еǖ恼痤潱八鸦罴y水倒進歸墟，是為了讓掌紋河和蘭頓港的潮汐連起來，可……”

影子突然散成霧，船板的裂縫里掉出塊碎瓷片，上面畫著只斷了線的風箏，風箏尾巴上寫著個“念”字。湯姆把碎瓷片放進裝著活紋水的銅盆里，瓷片突然開始旋轉(zhuǎn)，水面泛起漣漪，映出個穿藍布衫的小姑娘——是三百年前的阿念婆婆，正蹲在迷霧海灣的礁石上，手里攥著半截風箏線。

“那是艾爾的風箏?！卑愔钢?，“古籍里說，艾爾失蹤那天，有人看到他的風箏落在了歸墟的入口?！彼娴漠嬅嫱蝗蛔兞耍⒛钇牌虐褌€銅盒塞進礁石縫，盒子上的鎖和樹洞里的銅盒一模一樣，“原來她把兩只銅盒分開藏了！”

卡爾突然拔劍出鞘，劍身在陽光下劃出道金紅的光。船外的海面不知何時起了霧，霧里浮出無數(shù)半透明的船影，桅桿上都掛著古蘭頓國的旗幟。“是當年跟著艾爾出海的船隊！”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我爺爺說，這些船在三百年前的風暴里失蹤，原來都困在了歸墟的霧里?！?/p>

霧里傳來細碎的哭聲，像無數(shù)人在低語。林恩突然想起艾米麗信里的話：“樹洞里的銅盒長出了根須”——那些根須，大概是在往歸墟的方向生長吧。探索者號駛?cè)霘w墟時，所有的羅盤都失靈了，指南針的指針在瘋狂旋轉(zhuǎn)，最后指向船底的那塊木板。湯姆突然喊道：“看水里！”

船兩側(cè)的海水正在倒流，像條向上奔騰的銀帶，水面映出的不是船影，是三百年前的景象：阿念婆婆站在船頭，把個葫蘆扔進海里——那葫蘆的形狀，和靈龜護祿葫一模一樣。葫蘆落水的瞬間，海水突然炸開，濺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座橋，一頭連著掌紋河，一頭連著蘭頓港。

“她成功了！”艾米麗的聲音帶著哭腔，“可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才感覺到？”

話音未落，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站著個巨大的黑影，手里舉著柄銹劍——是當年擊沉艾爾船隊的海怪，三百年前被阿念婆婆封印在歸墟，此刻被船板的活紋水驚醒了。

“是‘斷浪’！”卡爾的兩界劍發(fā)出嗡鳴，“《無界志》說它最怕‘同心氣’——掌紋河的甜氣和蘭頓港的潮汐氣混在一起的味道?！?/p>

林恩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碎瓷片，他把瓷片扔進海里，同時將掌心的甜氣全部注入活紋水。瓷片遇水的瞬間化作只風箏，風箏線突然繃直，拉著活紋水和潮汐墨在空中織成張網(wǎng)——網(wǎng)的紋路，正是艾爾銅盒上的地圖。斷浪的劍劈在網(wǎng)面上，發(fā)出聲震耳的轟鳴，可網(wǎng)非但沒破，反而滲出金紅色的光。那些光順著網(wǎng)紋流進海水里，歸墟的倒流河突然開始發(fā)光，映出無數(shù)人影：有三百年前的船員，有迷路的樵夫，還有莉莉抱著布熊的笑臉。

“他們都在這兒?！睖返穆曇暨煅柿耍鞍⒛钇牌挪皇浅亮舜?，是用船板當錨，把這些游蕩的影子困在歸墟，等有人帶著同心氣來接他們回家。”

艾爾的影子突然從船板里走出來，手里捧著那本古籍。他翻開書頁的瞬間，所有的人影都朝著書頁飛去，化作光粒鉆進紙里?！鞍⒛钇牌耪f，界是人心畫的線?！庇白拥穆曇粼絹碓搅粒爱斦萍y河的水漫過蘭頓港的堤岸，線就斷了?！?/p>

斷浪在光網(wǎng)里痛苦地掙扎，身體漸漸化作泡沫，泡沫里浮出無數(shù)銅片，在空中拼成完整的船徽?？柾蝗话l(fā)現(xiàn)，兩界劍的劍穗上，念風竹的纖維正在快速生長，纏上了船徽的紋路。

“該回家了?！绷侄鬏p輕收起古籍，發(fā)現(xiàn)封面上的空白處，不知何時多了行字：“無界之河，以心為岸?！?/p>

歸墟的霧開始散去，倒流河漸漸平息，水面映出的不再是三百年前的船影，而是探索者號的帆，帆上的“探索者”三個字，邊緣長出了念風竹的嫩芽?；氐教m頓港時，碼頭的老槐樹突然開花了，花瓣落在艾米麗的古籍上，沾著的露水在紙上畫出條河——河的這頭是蘭頓港的燈塔，那頭是永安鎮(zhèn)的老槐樹。

湯姆把艾爾的古籍放進圖書館的玻璃柜，柜門上的鎖突然化作銀鳥，銜著片念風竹葉子飛走了。“它去送信了?！睖沸χf，“給所有記著‘無界’的人?！?/p>

卡爾的護衛(wèi)隊里多了個新成員，是個總愛抱著布熊的小姑娘，她說自己叫莉莉，是跟著風箏線來的。林恩看著她給孩子們講歸墟的故事，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袖口沾著點金紅的墨——是艾米麗的潮汐墨，混著掌紋河的甜氣。

夜里，林恩站在探索者號的甲板上，船底的木板不再呼吸，卻長出了圈新的年輪，里面嵌著半滴活紋水，正慢慢滲進蘭頓港的海水里。他想起艾爾的話，突然明白：所謂無界，不過是有人愿意帶著你的牽掛，走很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