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立時反駁:“區(qū)區(qū)北梁,我們的將士英勇無畏……”
“無畏?”平王打斷他,語氣愈發(fā)冰冷,“他們無畏是因為他們以為犧牲是能帶來和平的,可將士的命,不是用來消耗的!”
皇帝靠在軟枕上,渾濁的目光在兩個兒子之間看了來回。
此時,他抬拳咳嗽兩聲,聲音虛弱:“信兒所言,也非全無道理,國力不濟,乃是實情?!?/p>
輕飄飄一句話,卻讓太子嘴角瞬間緊繃。
父皇這意思,竟覺得平王說得對?
平王眼底的陰郁之色更濃。
他忽地嗤笑一聲:“皇兄今日這般主戰(zhàn),倒讓我想起一事,當年北梁使臣和大公主司天月來朝,呈送歲禮,借機索要邊南三郡共治之權(quán)?!?/p>
“皇兄當初可是在金殿之上,當眾贊同他們的請求,以顯我大燕守信重諾,怎么如今北梁撕毀盟約,大舉進犯,皇兄反倒是一副與他們不共戴天、必要趕盡殺絕的模樣了?這前后的轉(zhuǎn)變,著實令人費解?!?/p>
太子擰眉,眼神倏而一沉。
“當初同意共治,是為彰顯我大燕國風,不欲失信于天下邦國,如今北梁背信棄義,悍然入侵,屠我子民,欺我婦孺,若再退讓,豈非喪權(quán)辱國?”
平王哼的一聲笑,很是譏諷。
他不再看太子,轉(zhuǎn)而向皇帝拱手。
“父皇,兒臣與皇兄爭論不休,所言是忠是奸,是智是愚,皆在父皇圣斷,兒臣只懇請父皇,親眼看一看國庫賬冊,聽一聽戶部述職,便知我大燕如今已是外強中干。”
“剛結(jié)束與西越的漫長戰(zhàn)事,元氣大傷,此刻若再與北梁陷入無休止的消耗戰(zhàn),恐動搖國本,屆時民變叢生,內(nèi)憂外患,再想停下,就真的晚了!”
“神策將軍身在局中,所見最為真切,她絕不是像皇兄說的那樣怯戰(zhàn),相反,她是為了大燕更長遠的考慮?!?/p>
皇帝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上的龍紋,眼神幽深難測,喜怒不辨。
太子抿唇,意味深長地看著平王:“原來四弟所思所想,竟與遠在邊關(guān)的許靖央不謀而合,倒是默契得很?!?/p>
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兜頭落在平王身上。
然,平王聽了太子的話,眼神變得格外冰冷,甚至帶上了幾分壓抑的暴戾。
“皇兄,難道是想說,我與許靖央私下商榷,主張停戰(zhàn)么?”
“孤可沒有如此說。”太子否認。
平王雙眸如刀般盯著他:“我的親妹妹寶惠,倘若還有人記得她,那么應當知道,她至今在北梁下落無蹤,兇多吉少!”
“若說這世上誰最恨北梁,誰最想將其挫骨揚灰,我蕭執(zhí)信若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提及妹妹,平王面上如冰川破裂,神情翻涌著刻骨的仇恨。
那雙眼睛里,除了陰郁,還有一閃而過的痛苦。
他緩了緩,語調(diào)低沉:“但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因私廢公,我同意許靖央的奏請,主張和談,是因為此刻停戰(zhàn),于國、于民,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打到最后,我大燕國力衰頹,我妹妹寶惠,就白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