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抖了抖手腕,先用三拳練練手。
大袖飄搖,仙簪城周邊地界,原本漂浮著高低不一的座座云海,竟是被那青紗道袍的袖子,一個抖腕動作,袖袍隨便晃蕩了幾下子,就將全部云海一掃而空,變得萬里無云。
身為城主的老飛升依舊和顏悅色,以心聲道:“道友此番做客仙簪城,所求何事,所為何物,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我們拿得出,都舍得白送給道友,就當是交個朋友,與道友結(jié)一份香火情?!?/p>
當然不會將眼前這個極有可能合道十四境的道人,誤認為是陳平安。
眼前這位隱蔽身份的道友,定然是施展了障眼法,什么道人裝束,什么劍氣長城隱官面容,陳平安重返浩然才幾年?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天上掉境界的好事,可一掉就是掉落三境,任何一位人間玉璞境,擱誰接得住這份大道饋贈?當年托月山的離真接不住,哪怕如今的道祖關(guān)門弟子,山青一樣接不住。
所以只要對方還愿意遮掩身份,多半就不是什么解不開的死仇,就還有回旋余地。
陳平安遙遙北望一眼,收回視線,以心聲與陸沉問道:“法相就只能這么高?陸掌教是不是藏私了?”
據(jù)說在仙簪城的頂樓,若是修士憑欄平視遠方,只要眼力足夠,注定看不見托月山的山巔,看不見劍氣長城的城頭。
所以仙簪城流傳著一個引以為傲的說法,浩然詩篇有云,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但是在我們這里,得換個說法了,是那天人不敢低聲語,唯恐被吾城修士聽在耳里。
陸沉笑道:“一個大老爺們,私房錢嘛,終究都是有點的?!?/p>
當下這尊道人法相,大道之本,是那道祖親傳的五千文字,故而高達五千丈,一丈不高一丈不低。
那么陸沉作為白玉京三掌教,當了好幾千年歲月的道祖小弟子,當然會有自己的道法。如果不是陸沉擅作主張,非要代師收徒,那么陸沉這個三弟子,再熬個幾年,就會自然而然變成名副其實的道祖關(guān)門弟子了。只是不知為何,好像是陸沉有意繞開此事,自己舍棄了這個頭銜。
陸沉笑問道:“想要再高些,其實很簡單,我那三篇著作,你是不是直到現(xiàn)在,還沒翻過一頁?沒事沒事,剛好借這個機會,瀏覽一番……”
如果陳平安暫時沒有看過那部《南華經(jīng)》,再簡單不過,如今的陳平安,只要肯鉆研道書,攤開書就行,有如神助,心有靈犀一點,看過一遍,就會得其真意,一切水到渠成,因為陳平安,如今置身于玄之又玄的“上士聞道”之境地,正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得意之人”。
陳平安笑道:“比起道祖寥寥五千文,你那三篇八萬余字,字數(shù)是不是有點多了?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可是你自己說的?!?/p>
顯而易見,陳平安是讀過《南華經(jīng)》的。白玉京的那座南華城,道官正式納入道脈譜牒儀式,最不繁瑣,就是陸沉隨手丟出一本后世刻版的南華經(jīng)。
陸沉一本正經(jīng)道:“只比一個上遠遠不足,比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下都綽綽有余,不可貪心更多了?!?/p>
陳平安的心湖之畔,藏書樓之外,出現(xiàn)三本厚薄不一的道經(jīng)古籍,并排懸在空中,如有一陣翻書風(fēng),將道書經(jīng)文頁頁翻過。
陸沉突然以拳擊掌,痛心疾首道:“陳平安,好歹是一部道門公認的大經(jīng),怎么都沒資格擱放在書樓內(nèi)?”
陳平安“看書”之后,原本半城高的法相,得了一份南華經(jīng)的全部道意,憑空高出三千丈。
要以神人擂鼓式,向這座高城遞拳。
陳平安提醒道:“陸掌教也別閑著,繼續(xù)畫那三張奔月符,要是耽誤了正事,我這邊還好說,不過齊老劍仙和陸先生,可就未必好說話了。”
刑官豪素率先飛升明月中,屆時豪素會以一把飛劍的本命神通,接引其余三位劍修聯(lián)袂登天。
陸沉苦兮兮道:“你們不能這么逮著個老實人往死里欺負啊?!?/p>
借掌教信物和十四境道法給陳平安,借劍盒給龍象劍宗,不計成本畫出那三山符,與齊廷濟買賣洗劍符,還要贈送奔月符……這次遠游,敢情到最后是他一個不是劍修的外人,最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