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抱怨兩句深更半夜的吵鬧,可當(dāng)看清撲到柜臺上的人影時,后半句話卡在喉嚨里,猛地打了個寒顫。
那男人像尊被抽走了血肉的骨架,襯衫松垮地掛在身上,露出的胳膊能數(shù)清每一根骨頭。
他的臉白得像涂了石灰,嘴角掛著可疑的涎水,正用指甲瘋狂地抓撓著實木柜臺,發(fā)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木屑隨著他的動作簌簌往下掉。
“泡……泡面行嗎?”老板的聲音抖得像篩糠,手忙腳亂地從柜臺底下拖出個印著紅燒牛肉圖案的紙箱,“還……還有鹵蛋……”
“全部!”溫羽凡猛地抬起頭,幽綠的瞳孔收縮成細(xì)線,喉嚨里滾出的低吼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
老板慌忙把整箱泡面和一塑料袋鹵蛋推過去。
溫羽凡的手快得像閃電,一把搶過最上面的一桶,拇指抵住包裝封口,只聽“刺啦”一聲脆響,塑料膜被硬生生撕開,干硬的面餅碎成幾塊掉在柜臺上。
那碎裂聲像觸發(fā)了某種開關(guān),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根本顧不上找熱水,抓起一塊面餅就往嘴里塞。
干硬的面條刮得喉嚨生疼,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牙齒瘋狂地咀嚼著,淀粉的粉末順著嘴角往下掉。
他嘗不出任何味道,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吞下去,把胃填滿,不能倒下。
霞姐的手比他更快,指尖翻飛著撕開第二桶、第三桶泡面的包裝,塑料紙被扯得嘩嘩作響,不停地把撕開的泡面往溫羽凡懷里塞。
“我的天……這是餓死鬼托生啊!”旅館老板往后縮了縮,后腰撞在鐵皮文件柜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他看著那瘦骨嶙峋的男人三兩口吞下一整桶干面,看著他抓起鹵蛋連殼都不剝就塞進(jìn)嘴里,蛋殼碎裂的脆響混著咀嚼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霞姐正撕開第五桶泡面的包裝,指尖突然頓住。
她看見溫羽凡裸露的小臂上,那些淡藍(lán)色的經(jīng)絡(luò)正順著血管游走,時而凸起如蚯蚓,時而隱沒如細(xì)線。
它們隨著咀嚼的節(jié)奏閃爍,像一道道被激活的咒印,又像一群餓極了的水蛭,正貪婪地吮吸著食物帶來的能量。
最細(xì)的那道甚至順著手腕爬上指節(jié),在指甲蓋邊緣留下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藍(lán)光。
“凡哥……”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為眼前的景象心驚不已。
溫羽凡沒應(yīng)聲,只是從她手里奪過泡面,囫圇往嘴里倒。
碎面渣掉在他凸起的鎖骨窩里,像撒了把蒼白的雪,很快又被他仰頭的動作帶進(jìn)喉嚨里。
第十桶泡面的空桶被隨手摜在墻角時,溫羽凡的喉結(jié)還在劇烈滾動。
最后一點面餅碎屑粘在嘴角,被他伸出舌頭卷進(jìn)嘴里,牙齒碾過干燥的淀粉,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他緩緩抬起頭,原本被幽綠浸染的瞳孔像退潮的海水,一點點褪去那層詭異的色澤,露出底下密布的猩紅血絲,像蛛網(wǎng)纏在眼白上。
“還不夠……”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未散盡的獸性,“胃里還是空的,要更多。”
說著,他猛地扯開胸前的衣服。
濕透的布料被撕開時發(fā)出“刺啦”的輕響,露出底下正在發(fā)生的驚人變化:
原本嶙峋凸起的肋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填充,皮膚下像是有無數(shù)條肌肉纖維在瘋狂蠕動、生長,原本凹陷的胸口正一點點變得飽滿,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游走,輸送著能量。
老板被他這眼神看得后頸發(fā)麻,總覺得眼前這人下一秒就會撲過來,把自己也當(dāng)成填肚子的東西。
他的額頭沁出冷汗,順著油膩的臉頰往下淌,滴在褪色的圍裙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后……后廚……”他的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手指僵硬地指向走廊盡頭,“冰柜里……還有半扇豬,是準(zhǔn)備做臊子面的,剛從凍庫拉出來,還沒解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