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趴在枕邊央求她娘:“我們能不能就住在張家?”
“嗯?”柳姿轉(zhuǎn)過頭來,“張家有什么好?”
“張家有馬車,有轎子,有哥哥姐姐,嗯——還有花貍奴?!?/p>
柳姿笑她,“你昨日還罵人家貍奴壞。”
她不好意思地把小臉埋進枕頭里,“他壞在不聽我的話!但他,人還是個好人呀。”隔了會,又露出只水汪汪的眼睛,“我們好不好一輩子住在張家?”
柳姿將她摟住,一下一下溫柔地撫她的后腦勺,“張家終歸不是咱們家,這里的人都姓張,而我姓劉你姓潘,和他們做不成一家人的?!?/p>
“為什么?老爹爹待咱們很好?!?/p>
“可老爹爹死了?!彼p輕一笑,卻是遺憾的口吻,“何況不是誰待你好你就一定會喜歡誰的。你還小,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女人要什么了。”
哼,誰知道你到底要什么?!西屏不高興地翻過身去??墒Я怂膽驯В约阂彩裁炊紱]有,還是只能翻過來,抱緊她,跟從她。
后來連她也失去了,她真是一無所有,只覺得人生很空,什么都抓不住,唯有仇恨可以闐滿生活的空虛。她抬起頭來,對著曹善朗無所謂地一笑,“除了報仇,我沒什么想做的。”
曹善朗懷疑地笑著,“哪個女人不想嫁人,不想有個家?”
西屏卻笑著搖頭,“我習(xí)慣了沒有家?!?/p>
連環(huán)套。
說起這些話,西屏自己覺得無所謂,但曹善朗看她臉上的微笑卻覺得凄迷,像冬天水上的煙氣。他鬼迷了心竅似的,覺得xiong腔縈繞著一線痛惜。
他半真半假道:“你隨我回京,往后曹家就是你家?!?/p>
西屏極不上心地嗤笑著,“兩個惡人可是過不好日子的?!?/p>
“你怎么就以為我是個惡人?”
她仍是淡淡的口氣,“汪鳴是你殺的,你忘了?”
曹善朗噙著點笑意給自己倒了盅茶,“憑什么說汪鳴是我殺的?我敢摸著良心說我的手干凈得很,一滴血都沒沾過?!?/p>
“那是因為他是被你害得zisha的。”
“我害他zisha?”曹善朗吭哧一笑,“我哪有那么能說會道的嘴皮子,能逼得人zisha?!?/p>
西屏冷眼含笑,“你當(dāng)然不是靠嘴說,你靠的是藥。汪鳴棧房里那香爐里的香灰是你讓夏掌柜換掉的,原來熏的香里有火麻,可以迷惑心智,使人產(chǎn)生幻象。自從汪鳴成了逃犯,你和姜辛都怕他落到貍奴手上,所以商議著要殺他滅口。于是你拿出京城帶來的一味香方,打發(fā)夏掌柜去制香,又換掉那間棧房外的花草,移栽了許多桂花和丁香過去,桂花丁香的氣味濃郁,可以掩蓋火麻的味道,所以汪鳴住進錦玉關(guān),天天熏著那香也沒察覺到不對?!?/p>
她盯著他,手托在臉上,沒覺得是在看兇手,眼中并沒有半點懼怕,“這是你露出的第一個馬腳,曹公子,你身在仕宦之家,自幼讀書,喜好高雅,不大可能同時栽種那么些桂花和丁香,而且從前你還沒有接手錦玉關(guān)的時候我就曾去逛過那園子,當(dāng)時園中并沒有桂花和丁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