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寒暄罷,賈雨村就笑著問道:“子興兄從神京而來,都中可有什么新聞沒有?”
冷子興笑道:“倒是有一樁,說來還是兄之本家榮寧二府之事?!?/p>
“哦?”賈雨村放下茶盅,面帶疑惑。
冷子興笑了笑,說道:“是三等云麾將軍賈珩?!?/p>
賈雨村恍然大悟,訝異道:“原來是他,我最近在邸報上常聞其名,一封辭爵表為大江南北傳頌,而后又因剿寇之功封為三等將軍之爵,數(shù)月以來,只怕名頭最盛的就是這位賈云麾了吧?”
因為賈珩《辭爵表》、剿匪寇封爵三等云麾將軍等事跡,都是刊載在邸報之上,行于諸省,賈雨村身為金陵知府,自是能看到。
冷子興感慨道:“可不是,這位爺,真真是了不得,現(xiàn)在封著三等云麾將軍,又在京中提點著五城兵馬司,前日在京中清掃東城匪寇,更得了滿朝文武的彩頭兒,此人以小宗成大宗,現(xiàn)為寧國之長的賈族族長,建族學(xué)教育族中子弟文武,又從內(nèi)囊家賊中抄檢銀兩,彌補(bǔ)公中虧空,如此運(yùn)籌謀畫,我瞧這架勢,竟是有重振寧榮二府之相了。”
在數(shù)年前,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曾言賈府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話風(fēng)為之一改。
賈雨村聞言,心頭微動,道:“的確是了不得,只是提點五城兵馬司,掃蕩賊寇,卻是我所不知了?!?/p>
邸報之上,只說了賈珩《辭爵表》、剿寇封爵,對京中清剿東城三河幫都沒有敘說。
冷子興笑道:“雨村兄,賈族有此人在,說不得又可得數(shù)代富貴榮華?!?/p>
賈雨村聞言,笑了笑,說道:“古人有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這等鐘鳴鼎食之家,但凡出一個才略出眾的子弟,就能護(hù)住門楣不墮?!?/p>
冷子興笑道:“雨村兄此言大善,雨村兄現(xiàn)在與榮寧二府也關(guān)系匪淺,那件事兒可曾有了眉目?”
“月前去了書信,但此事還沒有下文,子興兄的東翁在榮府做事,可曾知是何緣故嗎?”賈雨村問道。
他月前向神京榮府的二老爺,寄送得連宗書信,倒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想來是此事暫且不成了。
只是,以他的進(jìn)士出身,主動與賈族連宗,互借聲勢,按說不該受此冷遇才是。
罷了,待明年往神京吏部述職,再去榮府一趟就是了。
賈雨村目光深深,如是想著。
而在賈雨村盤算之時,金陵府衙外,幾個衙役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之時,忽聽到一陣喧鬧之聲由遠(yuǎn)及近,卻見一個灰色袍服的老者,帶著幾個家仆,來到堂鼓之前,從架子上拿起鼓槌。
“咚咚……”
鼓聲密如雨點,伴隨著老者的喊冤之聲,在清晨的府衙門前響起,也將后堂正在思緒紛紛的賈雨村驚醒。
冷子興詫異道:“雨村兄,這是有人擊鼓鳴冤?”
賈雨村點了點頭,道:“子興兄,失陪,我得往前面升堂問案了?!?/p>
冷子興笑了笑,心頭就有幾分好奇,道:“雨村兄若便宜,我可否至衙中旁聽審案,也好一觀青天老爺是如何明察秋毫的。”
這話自是恭維。
二人本就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如紅樓夢中言:“雨村最贊這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lǐng)的人,這子興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賈雨村聞言,也有心在故人面前顯露能為、權(quán)勢,故作沉吟,說道:“子興兄可至后堂相候,待審案而畢以后,再做敘話?!?/p>
兩人說著,賈雨村就至內(nèi)廂在婢女、仆人的侍奉下,換上四品文官的官服,頭戴黑色烏紗,出得內(nèi)廂,微笑道:“子興兄,請。”
冷子興見了賈雨村身上的正四品緋色官服,忍著心頭驟起的一絲憚懼,面上笑意愈發(fā)繁盛,彎腰伸手相邀道:“雨村兄先請?!?/p>
見冷子興潛藏在笑容下的一絲諂媚,賈雨村心頭既有幾分不適,又有幾分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