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個動作,忽然問:“你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畫這個?”
他手停了一下,沒抬頭。
“不知道?!彼f,“可這棟樓……我好像見過?!?/p>
“在哪?”
“記不清?!彼麚u頭,“就在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不是照片,也不是夢,就是……我知道它該長什么樣?!?/p>
我盯著他。
他不是在編。他是真的看見了什么,可說不出來。
我站起身,收拾碗筷,沒再問。水龍頭嘩嘩響著,我低著頭刷碗,腦子里卻全是那張草圖——太專業(yè)了,不是普通人能畫出來的。可他又不記得。
刷完碗,我擦干手,從柜子里拿出圍裙穿上。接單機在充電,屏幕亮了一下,跳出三個新單,都在城西。
“我走了?!蔽艺f,“你別亂跑,鑰匙放桌上?!?/p>
他點頭,坐在桌邊沒動。
我走到門口,手搭上門把,又停住。
“那張便簽,”我回頭,“你以后……還想記嗎?”
他抬頭看我,眼神有點亮。
“想?!彼f,“如果你不嫌我寫得丑?!?/p>
我沒笑,可心里松了點。
“不丑?!蔽艺f,“寫得挺整齊?!?/p>
他低頭,手指摩挲了下外套內(nèi)袋,像是在確認那張紙還在。
我開門出去,腳步比昨夜輕。
樓道里安靜,水管還在滴水,一滴一滴,像是沒完沒了。我走到拐角,習慣性回頭看了一眼。門關著,陽光從門縫漏出來。
可我知道他在。
他一定又站在門后,聽著我的腳步,一遍遍確認我是不是真的走了。
***
我送了四單。
第三單是個寫字樓,客戶在二十三樓。電梯擠滿人,我拎著餐爬樓梯上去,膝蓋發(fā)酸?;貋頃r太陽出來了,電動車在烈日下曬得發(fā)燙,我把接單機塞進圍裙口袋,手心全是汗。
路過修車鋪時,我放慢車速。
老板在門口抽煙,抬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墻上那張財經(jīng)雜志還在,照片里的人西裝筆挺,眉眼冷峻。我盯著看了兩秒,沒停,騎過去了。
拐進小巷,我停下來,靠在墻邊喘氣。
我掏出接單機,翻到相冊。里面只有一張照片,是昨天修車時拍的——車頭凹進去一塊,前燈碎了,保險杠裂開,地上那灘暗紅血跡還沒完全沖掉。
我放大,手指滑到車窗玻璃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裂痕,從左上角斜劃到底,像閃電。裂痕邊緣,有一點深褐色的印子,像是干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