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站到他身后。
紙上是側(cè)臉,頭發(fā)松松挽著,一縷垂在耳后,耳尖那顆小痣清晰可見。光影從左上方來,鼻梁和下巴的線條被勾得很準(zhǔn)。她穿著我昨天那件米色毛衣,領(lǐng)口微敞,手里端著碗,像是剛吃完面,正要抬頭。
是我。
我站在那兒,沒出聲。他還在畫,筆尖順著脖頸線條往下,畫到鎖骨時(shí)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
“你畫的是誰?”我問。
他筆尖一抖,抬頭看我,眼神有點(diǎn)恍惚,像剛從什么深處被拉回來。
“不知道?!彼皖^看紙,“但手自己在動?!?/p>
我盯著那張臉。
這不是臨摹。他沒照著什么畫。他是憑記憶畫的。
可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過去,連昨天的事都要我提醒。他卻能畫出我耳尖的痣,畫出我吃飯時(shí)微微低頭的習(xí)慣,畫出我毛衣領(lǐng)口那道折痕。
“你看過我這樣嗎?”我聲音很輕。
他搖頭:“沒見過。但我知道?!?/p>
“知道什么?”
“你吃完面,會用袖口擦嘴,然后抬頭看我。”他抬手,指了指畫上,“這里,有一點(diǎn)油光?!?/p>
我下意識摸了摸嘴角。
他沒看錯。
我盯著那張畫,忽然想起修車行那天,電視里新聞播報(bào),他站在門口,眼神冷下來。還有昨晚屋頂,他說“我一直在找你”,說“左肩有根頭發(fā)纏著,我?guī)湍隳孟聛怼薄?/p>
那些不是巧合。
他不是在編。
他是在……回溯。
“你為什么畫這個(gè)?”我問。
他看著紙,筆尖停在畫外,沒再動:“不知道。就想畫。像有東西堵著,畫出來,就松了?!?/p>
我伸手,輕輕抽走他手中的筆。
他沒攔。
我把畫翻過來,正面朝下放在桌上。然后拉開抽屜,把存錢罐拿出來,放在畫上面。
罐子的裂痕壓著畫紙的邊緣,像一道分界線。
他看著我。
我沒看他,把抽屜關(guān)上,轉(zhuǎn)身去拿外賣包。
“今天第一單在城西。”我說,“你要是沒事,可以跟我一起。”
他沒動。
“外面熱?!蔽冶硨χ澳愦┒绦渚托?,不用打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