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抱了一下。
我聞到他身上有股味道,混在雨水和濕布料之間,很淡,但熟悉——是消毒水。醫(yī)院才有的那種,刺鼻又干凈。
他去過醫(yī)院?
還是……有人找過他?
我腦子里閃過王姨說的“穿灰夾克的在附近轉(zhuǎn)悠”,還有樓下那陣腳步聲??伤貋砹?。他沒跟任何人走,沒去求助,沒試圖找回身份。他回來了。
我手指輕輕掐進他肩胛骨之間的布料。
你選擇了回來。
這個念頭像一顆石子沉進水里,沒有聲響,卻壓得心口發(fā)悶。
我慢慢蹲下來一點,讓他抱著不至于太彎腰。他腦袋靠在我肩上,呼吸漸漸穩(wěn)了些。我能感覺到他睫毛掃過我脖子,一下,又一下。
“冷嗎?”我問。
他搖頭,還是不松手。
我又拍了兩下他的背,像哄小孩那樣。他喉嚨里發(fā)出一點模糊的聲響,像是回應(yīng)。
外頭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鐵皮屋頂上,像有人往屋里扔石子。屋里的燈閃了一下,穩(wěn)住。我抬頭看了眼電線接頭,去年修過一次,再沒動過。這房子經(jīng)得起雨。
我伸手把他肩上的毛巾往上拉了拉,蓋住脖子。他沒動,但呼吸變得更輕了。
“坐床上?!蔽艺f,“再濕下去要發(fā)燒?!?/p>
他遲緩地松開手,退了一步。我扶著他肩膀,讓他坐到床沿。他坐下時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我趕緊拽住他胳膊。
“鞋脫了?!蔽艺f。
他低頭去解鞋帶,手抖得厲害,打了兩個結(jié)都沒解開。我蹲下,自己動手。鞋一脫,襪子已經(jīng)濕透,我順手扯下來扔進盆。
他光腳踩在地板上,腳底發(fā)白,腳趾有點蜷。
我起身去翻衣柜,找出唯一一雙我的舊拖鞋,塞到他腳邊。
“穿這個?!?/p>
他低頭看,沒動。
“不合腳也得穿,光腳不能走路?!蔽艺Z氣硬了點。
他這才把腳伸進去,一只,另一只。拖鞋太大,他走兩步就絆一下。
我回身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他接過去,捧在手里,沒喝。
“你剛才……”我看著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