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作鎮(zhèn)定,蓋好茶盞,提著食盒向書房走去。
蕭景琰一夜淺眠,醒來后頭痛欲裂,心情更是惡劣。見到如月送來茶盞,也未多想,接過來便飲了幾口。茶水溫?zé)幔瑤е稽c(diǎn)淡淡的草藥清香,口感并不令人討厭。
“殿下,您臉色不好,不如去榻上歇息片刻?藥茶飲后小睡,效果最好?!比缭氯崧晞竦溃凵耜P(guān)切。
蕭景琰確實(shí)覺得頭腦昏沉,渾身乏力,便依言走到暖榻邊和衣躺下。如月輕手輕腳地替他蓋上一層薄毯,便垂手侍立在一旁。
藥力漸漸發(fā)作。蕭景琰只覺得自己的思緒變得粘稠而緩慢,身體沉重不堪,眼皮像是灌了鉛,很快便陷入了一種非睡非醒的迷糊狀態(tài)。外界的聲音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腦海中卻紛亂地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父皇冰冷的眼神、兄弟嘲諷的嘴臉、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最后,定格在那日御花園,林夙跪在冰冷石板上,那絕望而死寂的背影……
他的心口一陣尖銳的抽痛,下意識地喃喃出聲,聲音含糊不清:“……不是……孤不是……”
如月立刻屏住呼吸,湊近了些,仔細(xì)傾聽。
“……為何不信我……”他的聲音帶著痛苦的掙扎,像是在夢囈,“……林夙……”
聽到這個(gè)名字,如月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和得意。她壓低聲音,用一種極其輕柔、帶著蠱惑的語調(diào),試探著開口,如同在安撫一個(gè)夢魘的孩子:“殿下……您說什么?是誰惹您不高興了?是……林公公嗎?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讓陛下生氣的事?”
蕭景琰在迷糊中,似乎捕捉到了這誘導(dǎo)性的聲音,眉頭緊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卻無法組織清晰的語言反駁,只是無意識地重復(fù):“……父皇……流言……他……”
如月的心臟怦怦直跳,繼續(xù)輕聲細(xì)語,如同吐信的毒蛇:“是啊……都是因?yàn)槟切┝餮浴菹虏派鷼饬恕餮哉f殿下和林公公……關(guān)系匪淺……殿下,您待林公公……是不是真的……與眾不同?”
她緊緊盯著太子的反應(yīng)。
蕭景琰似乎被這話刺中了最痛的神經(jīng),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嗚咽聲,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毯子,指節(jié)泛白,像是在抵抗什么,卻又無力掙脫藥物的控制和精神上的巨大壓力。
如月不敢再逼問得太緊,生怕他真的驚醒。她見目的已達(dá)到,便轉(zhuǎn)而用安撫的語氣道:“殿下累了,睡吧……睡醒了就好了……奴婢會守著殿下……”
蕭景琰的掙扎漸漸微弱下去,呼吸重新變得沉重,徹底陷入了藥物帶來的昏沉睡眠之中。
如月站在原地,看著太子即使睡著也依舊緊蹙的眉頭和蒼白的臉,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
成功了。
雖然太子沒有明確承認(rèn)什么,但他那痛苦的反應(yīng)和含糊的囈語,已經(jīng)足夠她加以利用和發(fā)揮了。她只需要將聽到的零星詞語巧妙地組合起來,就能編織出更“真實(shí)”的“證據(jù)”,通過秘密渠道傳遞給周貴妃。
她輕輕退出書房,對守在外面的小太監(jiān)吩咐道:“殿下剛服了藥睡下了,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打擾?!?/p>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寂靜的書房,卻驅(qū)不散那彌漫其中的、藥物與陰謀交織的冰冷氣息。
而沉睡中的太子,對此一無所知。那盞看似安撫心靈的藥茶,實(shí)則是催命的毒藥,正一點(diǎn)點(diǎn)侵蝕他的意志,將他推向更危險(xiǎn)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