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4章 又斷一線（第2頁）

林夙借著燈光，迅速看完遺書，又聽了趙懷安的補充，蒼白的臉上露出深思之色。他雖重傷虛弱，但頭腦依舊清醒：“殿下……此事……絕非自盡那般簡單?！?/p>

“繼續(xù)說?！本扮疽廒w懷安也起身回話，三人圍在榻前，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投在帳壁上，如同上演一出皮影戲。

林夙輕咳兩聲，緩了口氣，分析道：“第一，時機太過巧合。趙統(tǒng)領(lǐng)剛拿到福貴口供，準備拿人，張保便‘恰到好處’地自盡了。這說明對方一直在監(jiān)視我們，或者……東宮有內(nèi)鬼走漏了風(fēng)聲?！?/p>

景琰和趙懷安對視一眼，神色凝重。內(nèi)鬼的可能性，像一根刺，扎在心頭。

“第二，遺書破綻。趙統(tǒng)領(lǐng)所疑有理。張保若真心存死志，寫下遺書懺悔，字跡不應(yīng)如此虛浮。更可能的是，有人逼他寫下遺書，或直接偽造，然后制造自盡假象?！?/p>

“第三，銀兩和藥粉?！绷仲砟抗怃J利起來，“這些東西留在現(xiàn)場，看似坐實了張保的罪責(zé)，但反而畫蛇添足。若真是周密滅口，何必留下如此明顯的物證？除非……是故意留下，誤導(dǎo)我們，將視線完全固定在張保這個‘死人’身上，從而掩蓋更深層的聯(lián)系?！?/p>

趙懷安恍然大悟：“林公公的意思是，對方想讓我們以為此事到此為止，就是張保一人之過？”

“至少表面如此?！绷仲睃c頭，“如此一來，即便我們心知肚明與二皇子有關(guān)，但無憑無據(jù)，根本無法發(fā)難?；噬夏沁?，也會樂得見此‘結(jié)果’，以免牽連過大，動搖朝局?！?/p>

景琰沉默地聽著，手指摩挲著茶杯邊緣。林夙的分析，條理清晰，直指核心。他何嘗不知這是對手的毒計？但知道歸知道，破局卻難。在絕對的力量和狠辣面前，陰謀往往比陽謀更難對付。

“所以，我們現(xiàn)在即便明知是滅口，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景琰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不甘。

“眼下看來……是的?！绷仲韲@息一聲，牽動傷口，眉頭微蹙，“對方算計精準，料定我們無法深究。當(dāng)務(wù)之急，是處理好張保的‘后事’，并向皇上稟報‘調(diào)查結(jié)果’?！?/p>

“稟報什么？稟報張保畏罪自盡，此事乃意外？”景琰語氣譏諷。

“殿下，”林夙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而堅定，“有時，退一步，并非屈服，而是為了積蓄力量，等待更好的時機。此刻若強行攀咬二皇子，只會被反誣構(gòu)陷，惹得皇上厭煩。不如……順勢而為?！?/p>

“順勢而為？”景琰咀嚼著這四個字，眸中光芒閃爍。他明白林夙的意思。將計就計，表面上接受這個“結(jié)果”，安撫皇帝，麻痹對手，暗地里則加快組建自己的力量。

“趙懷安，”景琰下令，“張保的尸體，交由仵作仔細驗看，務(wù)必找出他殺的證據(jù)，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秘密存檔。遺書和銀兩藥粉，妥善保管。對外宣稱，看守太監(jiān)張保因玩忽職守，致使猛獸失控，驚擾圣駕，現(xiàn)已畏罪自盡。此事……暫告一段落?！?/p>

“末將領(lǐng)命！”趙懷安拱手，遲疑了一下，“那……福貴如何處置？”

“繼續(xù)秘密關(guān)押，嚴加看管。他是重要人證，絕不能有失?！本扮溃傲硗?，內(nèi)鬼之事，暗中排查，范圍不要擴大，以免引起恐慌?！?/p>

“是！”

趙懷安退下后，帳內(nèi)只剩景琰與林夙二人?？諝夥路鹉蹋林氐膲毫浡_來。景琰回到案前，頹然坐下，揉著刺痛的太陽穴。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他。明明知道敵人是誰，明明知道他們?nèi)绾涡惺?，卻無法反擊，只能眼睜睜看著線索一次次斷掉，看著身邊的人因自己受傷。

“殿下……”林夙輕聲喚道。

景琰抬頭，看到林夙眼中流露出的擔(dān)憂，心中一軟。他走到榻邊坐下，握住林夙微涼的手：“孤是不是很沒用？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連害你之人都無法嚴懲。”

林夙搖頭，反手握緊景琰的手，盡管虛弱，卻異常堅定：“殿下切莫妄自菲薄。此番遇險，非戰(zhàn)之罪，實是敵人太過狡詐兇殘。殿下能于危急時刻護得大多數(shù)人周全，已屬不易。至于報仇……”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道冷光，“來日方長。只要殿下安然，只要東宮根基漸穩(wěn)，今日之恥，他日必百倍奉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仿佛寒冬中的一縷暖陽，驅(qū)散了景琰心頭的陰霾。

景琰看著林夙蒼白卻堅毅的面容，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這就是林夙，無論身處何種逆境，總能保持冷靜，總能給他最需要的支持。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庇護的小太監(jiān)，而是可以與他并肩作戰(zhàn)、共擔(dān)風(fēng)雨的臂膀。

“你說得對?！本扮钗豢跉猓抗庵匦伦兊娩J利，“孤不能就此消沉。對手越是猖狂，越說明他們感到了威脅。孤要讓他們知道，東宮，絕非可欺之輩！”

他替林夙攏了攏鬢角的碎發(fā)，語氣柔和下來：“你傷勢未愈，莫要勞神。這些齷齪事，交給孤來處理。你當(dāng)前要務(wù)，是盡快好起來?！?/p>

林夙順從地點點頭，倦意襲來，眼皮漸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