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當時不信邪,反而落個里外不是人,在那袁氏祖宅,一定要與齊靜春比拼謀劃,結果跌境不休,慘淡收官,一塌糊涂。
驪珠洞天所有的年輕人和孩子,在齊靜春逝世之后,寶瓶洲的武運如何?文運又如何?
都不用去談文運,只說武運,藩王宋長鏡躋身十境,李二躋身十境,差點就要躋身十一境的竹樓老人,老龍城的鄭大風,此后還有陳平安,裴錢,朱斂……
這就是齊靜春的算賬。
有我一人,比肩神明,不如世間凡人,心燈依次亮起千萬盞。
世道好,獨善其身,書齋治學,世道沒那么好,兼濟天下,舍生忘死,當仁不讓。
崔東山突然一屁股坐在欄桿上,哀傷不已,以心聲喃喃道:“齊靜春到最后,還是將十四境修為,留給了老王八蛋,還是當那崔瀺是師兄。崔瀺這個挨千刀的,都這樣了,還要設置那么個書簡湖問心局,還要寫那本山水游記,老王八蛋竟然也從來不與我說這些,故意讓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崔瀺確實隱瞞了很多事情。
比如開鑿齊渡一事,以及那幾張字帖,崔東山只當是齊靜春的一記后手,比如讓那王朱走瀆成功,世間重新出現(xiàn),原本篆文“天下迎春”。
只是被崔東山打碎后,印章上就只余下一個孤零零的“春”字。
林守一從陪都城外的大瀆祠廟御風而來,他可能是如今大驪王朝的唯一例外,外人根本不敢在此時靠近云海。林守一能夠臨時擔任齊瀆廟祝,就已經很能說明一切。
林守一作揖行禮,然后正襟危坐在國師崔瀺、師伯繡虎不遠處的云海上,輕聲問道:“師伯,先生?”
崔瀺說了一句佛家語,“明雖滅盡,燈爐猶存?!?/p>
齊靜春身雖死,絕無任何懸念,只是大道卻未消,運轉一個儒家圣人的本命字“靜”,再以佛家禪定之法門,以無境之人的姿態(tài),只保存一點靈光,在“春”字印當中,存活至今,最終被放入“齊”瀆祠廟內。
林守一熱淚盈眶,“先生有三個本命字?”
崔瀺點頭道:“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崔瀺將那方印章輕輕一推,破天荒有些感傷,輕聲道:“去吧。”
浩然九洲,山間,水中,書上,人心里,人間處處有春風。
九道浩然春風,從那寶瓶洲一處學塾內率先出現(xiàn),其余浩然八洲一一拂起,無聲無息匯聚在九處,最終八洲八道春風,齊齊來到寶瓶洲,縈繞青衫文士雙袖旁。
最終凝聚成一個本命字,春。
浩然兩得意。
白也詩無敵。
春風齊靜春。
萬丈法相消逝不見,出現(xiàn)了一個雙鬢霜白的中年儒士,望向桐葉洲某處。
法相凝為一個靜字。
緋妃以一記不弱于先前水淹老龍城的搬水神通,砸向那個身形渺小的讀書人。
文士雙指并攏,以“齊”字一斬而下,破碎一座王座大妖的本命神通,再隨手一揮袖,將一分為二的大海之水驅散更遠。
三個本命字,一個十四境。
這個從不以術法神通、境界修為、打架廝殺名動天下的文圣一脈嫡傳,根本無視那緋妃,讀書人兩袖春風,朗聲笑問道:“賈生何在?!”
轉益多師是吾師
穗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