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上元節(jié)的細(xì)雪裹著燈市喧囂,飄進(jìn)沈家冷清的院落。
“哐當(dāng)……”
青瓷碗砸在磚地上,乳糖圓子滾在地上。
張氏怒罵道:“賤婢!這等黍面裹糖的玩意,也配叫圓子?”
綠兒撲通跪在地上:“老夫人……廚下連芝麻醬都用盡了,這圓子里的糖,還是……還是大娘子當(dāng)了耳珰換的?!?/p>
周阿婆慌忙上前:“老夫人仔細(xì)氣壞了身子……”
張氏緩了一口氣,陰冷臉質(zhì)問:“前些日子吩咐的春衣,可向陸氏提了?為何至今沒有動靜?”
綠兒說:“那春衣,奴婢去說了……大娘子說,實在沒有錢去買布?!?/p>
張氏聽了,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罵道:“陸氏那個沒用的賤婦!讓她掌家,把家掌成什么樣了?”
她又問:“她近些日在干什么?”
綠兒說:“大娘子自從大姑娘那事,就一直病著了。”
張氏:“是什么金貴的身子?病了還躺著?舅姑都快餓死了,竟不知想些法子掙點家?!?/p>
“呸!”
她一口濃痰啐在地上:“我兒當(dāng)初就該娶個妓館里的粉頭,好歹知道賣笑掙幾個銅板!她陸氏能有什么用?”
綠兒盯著裙上痰漬,不敢說話。
周阿婆此時開口:“還愣著干什么?讓大娘子過來賠罪?!?/p>
陸昭若來的時候。
張氏抓起茶盞砸在陸昭若的腳下,捶打著案幾,干嚎聲刺得人耳膜生疼:“列祖列宗睜眼看看!上元佳節(jié),連盞像樣的乳糖圓子都吃不上!那糯米玫瑰餡的團(tuán)子,連東街殺豬匠家都擺了三碟!”
陸昭若咳嗽一聲,身子搖搖欲墜。
冬柔急忙上前,用身子撐住。
“阿姑恕罪……”
陸昭若唇色慘白如宣紙,聲音輕得似雪落,“兒媳實在……”
“好個金貴的?。 ?/p>
張氏突然撲上來,手指幾乎戳到她臉上,“織機(jī)落灰你不碰,繡坊活計你不接,連支個粥攤都沒見你去,天天就知道躺在床上,倒是比我這個阿姑還要清閑?!?/p>
陸昭若長睫低垂,掩住眸中譏誚。
這老虔婆每日除了咒罵可曾捻過半根線?
“咳咳……”
她突然弓身劇咳,整個人軟倒在冬柔肩頭,“兒媳……連門檻都邁不過。”
張氏盯著她泛青的唇色,煩躁地扯動嘴角:“顧東家回了嗎?”
“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