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肉夾饃好了!”
小店里油膩的香氣混雜著老板粗嘎的吆喝聲,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將我從前世那場血色忘川的漩渦中拔了出來!指尖還殘留著陳汐玥枯槁雙手的冰冷觸感,鼻端仿佛還縈繞著忘川河水的腥甜與彼岸花妖異的芬芳。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兩行冰涼的液體毫無征兆地滑過臉頰,帶著前世今生糾纏不清的滾燙悔恨。
我狼狽地抬手,用力抹去臉上濕冷的痕跡,指尖微微顫抖。接過那個油膩滾燙的紙袋,食物的香氣此刻只令人作嘔。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轉(zhuǎn)身朝小酒館外那片喧鬧的露天桌椅走去。
陳玥潼正微微側(cè)著頭,聽楊力眉飛色舞地講著什么,嘴角掛著那標(biāo)志性的、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可當(dāng)我走近,目光落在她臉上時,前世那雙清澈黑眸與眼前這雙含笑眼睛瞬間重疊!她眼底那片被“人眼”窺見的、深藏于開朗之下的灰藍(lán)枷鎖,此刻在我眼中仿佛浸透了忘川的血色!是她!真的是她!那個在奈何橋頭回眸一笑、洗凈所有愛恨、只余寂寥解脫的汐玥!
“喲!翼子!買個肉夾饃買了這么久啊!楊力的大嗓門帶著戲謔響起。
我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嗓子干澀得發(fā)緊:“沒…太餓了,今天還沒顧上吃飯?!甭曇羯硢〉眠B自己都陌生。我拉開椅子坐下,刻意避開陳玥潼投來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探究的目光,低頭狠狠咬了一口肉夾饃,滾燙的油脂和肉汁在嘴里蔓延,卻嘗不出任何滋味,只有前世殘留的血腥與絕望。
“對了,正式介紹一下,”楊力女友適時地打破略顯尷尬的氣氛,指了指身邊的陳玥潼,“這是我姐,陳玥潼?!?/p>
“陳玥潼。”她落落大方地朝我伸出手,笑容明媚,眼底的探究被完美的開朗覆蓋。
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電流猛地竄過!仿佛靈魂深處某個塵封的印記被驟然點亮!是那雙在忘川彼岸回望時、帶著悲憫和解脫的眼睛!
我?guī)缀跏怯|電般收回手,心臟狂跳,強作鎮(zhèn)定地掏出手機:“加…加個微信吧?!?/p>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好友請求很快通過。她的頭像跳出來——一個迎著陽光的燦爛側(cè)影。昵稱下方,清晰地顯示著名字:**陳玥潼**。
“陳…玥潼?”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穿越時空的恍惚。前世那個刻在香囊上的“玥”字,與今生這個“潼”字,在腦海中激烈碰撞。
她明顯愣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笑容依舊,卻帶上了一絲探究的玩味:“你之前…聽過我?”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差點暴露!我猛地灌了一口冰涼的檸檬水,冰得喉嚨刺痛,才勉強壓下翻涌的情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掩飾:“啊…聽楊力經(jīng)常提到你?!?/p>
“哦?”她微微歪頭,笑容更深,帶著點狡黠,“那他怎么評價我的呀?是不是又編排我什么了?”
“他說…”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隨意,目光卻不敢直視她眼底那片灰藍(lán),“說你是古城酒神,下次喝酒一定要見識見識?!?/p>
話一出口,心里卻像被針扎了一下。楊力那句“玩得開,身邊男的多”的提醒,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與前世她孤苦伶仃、至死不嫁的身影形成尖銳的諷刺。
幸好這時李再和賈菲回來了,話題被岔開。沒過多久,一個朋友的求助電話將我暫時拉離了這個令我窒息又心顫的漩渦。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午后的陽光刺眼,陳汐玥在亂棍下死死抱住“王玄安”尸體的畫面,卻比陽光更灼熱地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那悲鳴,那鮮血,那至死不渝的絕望擁抱…“這一次,如果和她在一起,我一定要護(hù)她周全!”
這個念頭如同淬火的誓言,狠狠烙進(jìn)靈魂深處!
匆匆辦完事折返,他們已在臺球廳。燈光迷離,陳玥潼俯身擊球的姿態(tài)帶著一種利落的灑脫,進(jìn)球時回眸一笑,神采飛揚,引得旁人喝彩??稍谖已壑?,那飛揚的神采下,是忘川河畔那個疲憊寂寥的魂影。我壓下心潮,加入其中。夜晚的節(jié)奏被酒精和喧囂推著走,酒吧骰盅清脆的碰撞,ktv包廂里震耳欲聾的嘶吼,五光十色的燈光掃過一張張迷醉的臉。酒精作用下,距離似乎拉近了。陳玥潼果然“酒神”風(fēng)范,玩骰子干脆利落,唱歌時嗓音帶著點沙啞的磁性,笑聲爽朗。但每次燈光暗下或她獨自安靜片刻時,我總能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那片沉郁的灰藍(lán),像深海的暗流,與她表面的開朗格格不入。
凌晨的街頭冷風(fēng)刺骨,李再把我塞進(jìn)車?yán)锼麤]喝酒所以送我回家。車窗外的霓虹拉成模糊的光帶。回到家,倒在冰冷的床上,前世今生的畫面在酒精和疲憊的催化下瘋狂交織。晨曦微露時,我已迫不及待地抓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