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章 神秘的洞口（第1頁）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唯有達摩祠堂內(nèi)一盞孤燈，在微涼的山風中輕輕搖曳，將喬天伏案的身影投在斑駁的石墻上，拉得悠長。

他來到這后山祠堂，已近一月。此時距他踏入少林山門，一年有余。他十一歲，而山下的喬峰，也已八歲。

日子像一潭靜水，投入石子，蕩開幾圈漣漪，又歸于以往的沉寂。這里的活計不多。每日清晨，他用冰冷的山泉凈面醒神，隨后灑掃庭院、擦拭供桌，為達摩祖師像前的長明燈添上新油。青煙裊裊，檀香混著山間草木清氣彌漫堂內(nèi)，有一種令人心定的力量。

做完這些，日頭往往才剛爬過東山。剩下的，便全是他自己的時間。

他依舊自律。上午的光陰多付與梵文。那卷寫滿《九陽神功》注釋的手抄本被他用油布仔細包裹、貼身珍藏，非到絕對安全絕不取出。平日所習，則是向寺中師兄借來的基礎梵文經(jīng)典與他自己整理的厚厚筆記。

破解《九陽真經(jīng)》的艱難，遠超想象。那些經(jīng)脈、穴道、呼吸法門的術語猶如天書。他每隔旬日，才借下山領取米糧之機，前往藏經(jīng)閣偏殿向教導他的師兄請教。他提問極巧，總圍繞某部佛經(jīng)的某句梵文原意或某個語法深解，將神功之疑藏于浩瀚佛理之下。師兄只當他悟性高、肯鉆研，愈發(fā)欣賞，解答也愈詳。但每次歸來，面對手抄本上如海的難題，他仍覺任重道遠。如今所為，仍是艱難的破譯與記錄，遠非修煉。

午后若天晴，他常不悶坐屋內(nèi)。祠堂旁有片小空地，土質(zhì)尚可。喬天費了些工夫，清碎石、削木棍翻松土壤，又從林間斂來腐殖土混入，竟辟出一小畦菜地。他撒下極易生長的山野菜種，日日照料。可惜后山光薄土瘠，唯最頑強的幾株野蔬冒出嫩芽，疏落寥落。但看那點脆弱的綠破土展葉，一種與練武讀書迥異的生機感油然而生。這不只為口腹，更近乎對生命的觀察，一種“經(jīng)營”之趣。

更多午后，他漫步后山。少室后山人跡罕至，卻靈秀自藏。山霧?？?，時而輕紗漫卷，時而潮汐涌動，點染蒼翠林岫如仙境。奇石嶙峋，古木參天，溪澗淙淙，奏響自然清音。他熟稔此地每一角落，知何處野果最甜，哪眼山泉最冽。

他魂靈終歸現(xiàn)代，對清規(guī)戒律并無刻骨敬畏，更多是出于身份必要的遵守與尊重。山中野物豐饒，他偶在霧濃之日，設法捉一二肥兔，尋極僻靜背風的溪谷，小心以火石引燃枯枝，支起火堆烤了解饞。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響，肉香四溢。他吃得很快，事后必徹底清理殘跡，埋骨散灰，覆以泥土落葉，仿佛一切從未發(fā)生。每回皆心跳如鼓，細聽四周動靜，確認真無痕跡才離去。這偶爾的“破戒”，帶一絲冒險的快意與負罪，更像是對往日自由魂靈的短暫回望。

當然，山林生活非總是靜謐。

譬如，那只突然現(xiàn)身的猴子。

是只精瘦的棕毛馬猴，眼神里透出山野精靈特有的機警與淘氣。他們初遇并不愉快——喬天晾在窗臺的一小把野果，被這家伙電閃偷襲得手。

喬天聞聲出看時，那猴正蹲在不遠的松枝上，沖他齜牙咧嘴，爪中還抓著半個果子，大快朵頤。

喬天哭笑不得，呵斥一聲。猴卻不懼，反覺有趣，將果核擲來，“吱”一尖叫，竄林而逝。

此后數(shù)日，這猴似盯上了他。不是偷摸撈食，就是在他靜讀時故意弄響，或在他那本就稀疏的菜畦邊作勢搗亂。喬天起初微躁，但很快發(fā)覺猴似無大惡，更像頑劣試探與無聊找樂。

他心下不由莞爾。不再驅(qū)趕，有時甚至故意放一兩顆品相差的野果于院中石墩。

猴果中計，先警惕觀望許久，終忍不住誘惑，飛竄下來攫果即逃。幾次三番，膽漸大，出現(xiàn)愈頻，雖仍保距離，但搗亂之舉顯少，多時是蹲踞枝頭，好奇打量這兩腳獸日復一日的枯索生活。

喬天讀書倦時，也抬頭看它，甚至自言自語般同它說幾句話。猴自不懂，只眨巴圓眼，偶爾搔首，似在努力理解。一種微妙而奇特的聯(lián)系，在這寂寂山林、一人一猴間，悄然而生。

至于《九陽神功》的修煉，進展極緩。那些梵文注釋艱深晦澀，他連入門首關——“氣感”都未能捕捉。丹田之內(nèi)，依舊空空。

但他絲毫不急。

急有何用？他深明這絕世神功絕非旦夕可成。他將理解的過程，視作一場曠日持久的解密。每日識一詞、懂一息，于他皆是進益。他不復執(zhí)著于即刻“練成”，而是沉心靜氣，將每一句注釋與已知經(jīng)脈圖譜對照，以現(xiàn)代人的邏輯析其運行可能。規(guī)律的勞作、潔凈的空氣、持之以恒的呼吸調(diào)整，雖未生內(nèi)力，卻也令他覺身體輕健、精力充沛，這已令他滿足。

這日傍晚，他又漫步山間，那馬猴竟罕有地未立刻跑開，反在不遠林間竄跳，不時回頭看他，發(fā)出“吱吱”鳴叫，似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