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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啟程！向著“新生之地”?。ǖ?頁）

隊伍出第二十里時，第一處“義站”燃起了香丸，煙極薄，帶著淡淡的藥草氣。孩子們在香氣里打了個小盹，母親把他們抱緊，腳步仍沒亂。太學生在站旁高聲讀“遷都告示”，讀到“舊官存錄，民籍不散”時，幾個男人下意識握了握妻兒的手——不是怕，是握住“明天”的那一線實在。

天子一直走在隊心。麻囊貼在胸口。汗把麻線浸濕了一圈。有人從旁勸“坐車”，他搖頭。他的步子不快，卻很穩(wěn)。走到第三十里，他停了一息，微抬下頦，像對著那面“安”字說了一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話——“朕不躲在車里?！?/p>

未時將近，隊伍在一處小坡前自然收慢。坡短，坡后的地勢更開闊，像一扇新翻開的門。荀彧讓太學生把第三塊板釘在坡前，板上新添一行：“旗在前，車在后；神不在車，在序?！痹S褚走過去，用掌心按了按板的邊，板不晃，字不虛。

“子遠?！辈懿賶旱吐曇?。

“在?！?/p>

“陽謀曬到這里，下一程怕是要灼?！辈懿俚哪抗庠谄潞竽瞧_闊地上一掃，“你把火靠旗，再靠近一寸?！?/p>

“靠?！惫蔚?。他抬眼看那面“安”字，被風扶得很穩(wěn)。他忽然想起油坊里那張粗圖與“竊國丹鼎”。爐未起火，路先行，名先立。他低聲對自己說了一句：“把刀放在光里，把人放在橋上?！?/p>

坡上，背門板的婦人有那么一瞬邁不過去。門子“守”走在她旁邊，腳落板在她腳下輕輕一托。她跨過去了，門板不搖。孩子回頭看了一眼城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旗影和三口鍋的白霧。他的眼睛里沒有“別離”，只有“去”。

遠處的白斗篷首騎讓人把“附法”小牌再擦一遍灰。灰沒擦完，他忽然抬頭，望向那面旗，目光最深處像掠過一絲鋒，隨即又被風吹平。他轉(zhuǎn)身，命人把鹽袋壓得再低一點，別讓“安”字露太多——露太多像搶別人的光。

日偏西，風里帶了麥稈的味。第一處“腳落”已經(jīng)拆成七堆薄板，搬去下一道洼地。衛(wèi)崢在坡下把秤立起，砣子滑到第三個凹口。他用手背擦了一把汗，笑得很?。骸靶蜻^了第一道水?！?/p>

“好?！惫未稹Ｋ麤]有停。他順手把“先老后少”的牌向前推了一寸，把“晝?nèi)C，夜取危”的竹簽插得更深，像把兩根看不見的釘子釘進腳下的路。

傍晚的第一層影落下來，像有人把天幕向西拉了一寸。蔡文姬在旗下彈了一記極輕的“收”。不是曲，是把白天散開的每一口氣輕輕收回，疊成一口穩(wěn)穩(wěn)的呼吸。她抬眼，看向旗與橋——“安”“先后”“附法”三組字像三根骨，撐起了這條在灰燼上新長出的路。她把手收進袖里，起身。琴尾焦黑的一點在暮色中閃了閃，像從上一卷燃到這一卷的火星。

“啟駕?！痹S褚最后一次低聲示令。隊伍在黃昏的光里緩緩吞下一口氣，再吐出來——城在背后，路在腳下，旗在前頭。太學生把“過橋不止步，橋盡不回頭”念得又直又硬，念完把紙釘在新立起的木樁上，墨未干，紙響，像再給這條路釘了一根骨。

夜幕第一層徹底落下之前，東門的影子已經(jīng)遠在身后。荀彧與司吏把“路帖”“義賬”“名冊”三疊紙交給門子“記”，囑咐一聲“字要大”，自己才松口氣。程昱走在隊尾，回望城，淡淡道：“幕末?！惫螞]有回頭。他只是把披風攏緊，手腕上的細弦貼著脈輕輕一顫，像極遠處有人以指輕叩井沿——不是催促，而是在提醒：下一幕，換場。

天子在隊心握著那只小小的麻囊，步子仍穩(wěn)。曹操在隊側把目光投向更東的黑，像在衡量那口尚未點火的大爐。袁氏首騎與衛(wèi)崢在“附法”的牌下對了一次賬，彼此一揖，笑意淺。

背門板的婦人走過最后一處淺坑，把門板靠在“先后”牌下，喘了一口氣，又拾起來背上。在燈影里，她像一枚極普通、極堅韌的釘子，釘在這條新路的第一行。

太學生最后一次在今日讀“祀告”：——“宗廟不存，禮在；以橋渡人，以法為閘；先老后少；晝?nèi)C，夜取危；以安為先?！弊x完，他的嗓子終于啞了一點，笑了笑，把紙遞給同伴，自己去粥棚邊喝了一口溫水。

隊伍在十里義站處安頓。香丸的細煙在夜風里繞成一圈又一圈，淡淡地撫在每一張臉上。孩子睡在母親膝上，嘴角沾著一點白；老人把氈帽壓低，靠在門板旁打盹；醫(yī)者在牌后揀著藥草；門子“守”與“記”輪換去看“腳落”的存數(shù)；衛(wèi)崢在燈下算“義銀”與“梁券”；荀彧把明日要釘?shù)膬蓧K板字再描深一層；程昱把凡“越位”者記在暗冊，第二日一并示眾。

郭嘉立在旗下，最后再把“遷都告示”的收尾摸了一遍。那一行寫著：“凡榜，字要大，讓‘人’看得見；‘神’不識字?！彼α艘幌隆ＰΣ患?，也不冷。他把目光抬到天邊——第一顆星在灰里亮起，像從井口反上的一粒光。手腕上的細弦輕輕一響，不是警，是記。他知道，今日“刀”已見光，“法”已見光，“人”已上路。明日要見光的，是“新生之地”的第一塊地面。

他轉(zhuǎn)身，向偏殿方向輕輕點了一下頭。那里已是一片黑。他知道，鑰匙在懷里，不在殿里；橋在腳下，不在話里。竊國丹鼎尚未起火，爐邊先站好了人——抬鹽的、背門板的、握麻囊的、捧紙筆的、按琴徽的?；鹨黄?，煉的不是鐵，不是藥，是“序”和“名”。

段尾鉤子：夜更深，義站之外的黑里，有一支無旗輕騎試探著靠近，又被香丸的細煙與“附法”的牌影逼退；而更遠的東方，河風帶著潮意吹來，像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掀起一角新幕。旗在前，橋在下，法在側，人居中——“啟程！”已落在身后，“向著新生之地！”正在前方等著被寫成第一行字。下一卷，路更長，火要起，橋要加寬，心魔借來的三日，也要在“新地”的第一聲鼓里，重新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