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她又打來一桶清水,用毛巾沾濕,開始仔細(xì)擦拭那張光禿禿的硬板床板。直到木板露出了相對(duì)干凈的原色,她才停手。
做完這些,她才打開另一個(gè)行李袋,從里面拿出一套嶄新的、印著小碎花的棉布床單和薄薄的棉褥子。雪白的褥子鋪在擦凈的床板上,碎花床單覆蓋其上,瞬間,那張破舊的硬板床煥發(fā)出截然不同的生機(jī)和潔凈感。
她又拿出一個(gè)嶄新的搪瓷缸,放在擦得锃亮的舊木桌上。打開一罐麥乳精,用自帶的小勺子舀了兩勺進(jìn)去。想了想,又拿出那個(gè)裝著靈泉的透明小瓶(意念取出),往搪瓷缸里滴了大約五六滴清澈微藍(lán)的液體。
“嫵嫵,你用靈泉沖麥乳精?這也太奢侈了吧!”甜甜驚呼。
“改善水質(zhì),滋養(yǎng)身體,順便…凈化空氣?!碧K嫵說得理所當(dāng)然。她提起暖水瓶——幸好,里面還有半壺昨天燒開、現(xiàn)在尚有余溫的水。熱水注入搪瓷缸,濃郁的奶香混合著一種極其清冽純凈的氣息瞬間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霸道地驅(qū)散了殘余的灰塵和霉味,甚至隱隱壓過了窗外飄來的鄉(xiāng)土氣息。
蘇嫵端起搪瓷缸,輕輕吹了吹熱氣,小口啜飲著溫?zé)岬柠溔榫l`泉的滋養(yǎng)力順著溫?zé)岬囊后w流入四肢百骸,驅(qū)散了剛才勞作帶來的一絲疲憊,讓她整個(gè)人都仿佛籠罩在一層溫潤的光暈里。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院子里那棵葉子被曬得蔫蔫的老槐樹,眼神有些放空。
“甜甜,”她忽然在識(shí)海里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探究,“你說,一個(gè)第一次見面,好感度就能飆升到60%的男人,扛著血淋淋的野豬,冷冰冰地讓你‘讓開’之后……他腦子里,會(huì)想些什么呢?”
與此同時(shí),山腳深處,一座孤零零矗立在林邊空地上的、由粗糙石塊和原木壘砌而成的低矮石屋。
沉重的野豬尸體被隨意地扔在屋外空地一角,血腥味引來幾只蒼蠅嗡嗡盤旋。顧衡站在屋旁一個(gè)簡陋的石頭壘砌的水槽邊。
他脫掉了那件被汗浸透、沾著血跡和泥土的無袖汗褂,露出精壯得如同雕塑般的上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樹蔭斑駁的光線下閃爍著汗水的光澤,寬闊的肩膀,塊壘分明的胸腹肌肉,賁張的手臂線條,每一處都蘊(yùn)藏著爆炸性的力量。
冰冷的井水被一瓢一瓢地舀起,兜頭澆下。水流沖擊著他短硬的頭發(fā),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脖頸、寬闊的胸膛、塊壘分明的腹肌一路沖刷而下,帶走汗?jié)n、泥土和飛濺上的血點(diǎn)。水流在腳下匯成渾濁的小溪,滲入泥地。
他緊閉著眼,任由冰冷的水流沖刷,仿佛要洗去山林里沾染的一切氣息,包括……那雙驟然闖入他死寂世界的、帶著淚痣的狐貍眼。
水很冷,澆熄了體表的燥熱,卻澆不滅心底那片被驟然點(diǎn)燃、又被他強(qiáng)行壓下的無名野火。
‘讓開。’
他腦海里清晰地回放著剛才土路上那一幕。自己那冰冷生硬、帶著驅(qū)逐意味的兩個(gè)字。這是他慣常的態(tài)度,足以讓村里最潑辣的婆娘都噤聲繞道。
可為什么……此刻回想起來,那聲音干澀得厲害,甚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
‘她沒動(dòng)?!?/p>
那雙沾了泥點(diǎn)的新皮鞋,固執(zhí)地踩在泥濘的路沿上。纖細(xì)的身影,在他扛著野豬如山般壓近時(shí),竟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倉皇后退。她甚至……抬起了頭。
仰視的角度,讓她白皙得晃眼的脖頸線條脆弱得驚人,仿佛他一只手就能輕易折斷??赡请p眼睛……顧衡猛地睜開眼,水珠從濃密的睫毛上滾落。
那雙眼睛!
清澈的瞳仁,像山澗里最干凈的泉水。眼尾天生微微上挑,帶著一種不自知的、近乎妖異的媚態(tài)。最要命的是那顆淚痣!小小的,深褐色,點(diǎn)在白皙的眼角下方……像一滴凝固的、滾燙的燭淚,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他冰封已久的心湖上。
‘她笑了……’
在他生硬地說出“讓開”之后,她居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