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白鹿灘的麥子,在白鹿渠和那條新支渠的滋養(yǎng)下,長勢喜人。而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另一場關(guān)乎命運的“收成”,也到了揭曉的時刻。
這一天,白承安和白承業(yè)兄弟倆,心里都跟長了草似的,坐立不安。他們一邊組織著鄉(xiāng)鄰給麥地除草,一邊時不時地就往村口那條通往縣城的官道上望。算著日子,京城的會試,該放榜了。
消息,是在一個燥熱的午后傳回來的。
一匹快馬,卷著一路的黃塵,從官道上飛馳而來。馬上的人,不是報喜的官差,而是縣衙里的一名書吏。那書吏一進(jìn)村,連馬都沒停穩(wěn),就翻身下來,扯開嗓子就喊:“白舉人呢?白舉人在哪兒?大喜!大喜??!”
正在地頭歇晌的白承業(yè)和鄉(xiāng)鄰們,一聽這話,“呼啦”一下就全都圍了上去。
“敢問這位官爺,可是……可是京城有消息了?”白承業(y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書吏也顧不上喝口水,從懷里掏出一份蓋著火漆印的公文,激動得滿臉通紅:“中了!中了!你們白鹿灘的白煜田白舉人,會試題名,高中本科‘貢士’第三十六名!”
“貢士”!
這兩個字,像一聲炸雷,在所有人的耳朵里轟然響起。
鄉(xiāng)鄰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比上次中舉時還要熱烈百倍的歡呼聲。
“天爺呀!又中了!還是‘貢士’!”
“啥是‘貢士’?”有不懂的人連忙問。
“貢士就是天上的文曲星!是能進(jìn)京城上殿,面見皇上的大官!”一個讀過幾天書的鄉(xiāng)鄰,扯著嗓子解釋道。
雖然解釋得不全對,但那股子興奮勁兒,卻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白承業(yè)捧著那份公文,只覺得渾身的熱血都在往頭上涌,他看著“白煜田”三個字,和他后面那個鮮紅的“貢士第三十六名”的排名,眼眶一熱,竟流下淚來。
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遍了白鹿灘的每一個角落。正在族堂里教書的周秀才,聽到消息,激動得把手里的戒尺都給扔了,領(lǐng)著一群蒙童就往外跑。互助會的鄉(xiāng)親們,更是敲著自家的銅盆鐵鍋,一路敲敲打打,匯成一股歡樂的洪流。
就在全村都沉浸在喜悅中時,一頂官轎,在幾名衙役的護(hù)送下,也緩緩地駛進(jìn)了白鹿灘??h太爺竟親自來了!
他不僅帶來了賀禮,還帶來了一塊由他親筆題寫的金字匾額,上面是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貢士及第”。
“承業(yè),承安。”縣太-爺下了轎,笑呵呵地對白家兄弟說,“你父親此次高中,不光是你白家的榮耀,更是我全縣之光啊!本縣已經(jīng)備下薄酒,待白貢士榮歸故里,定要為他大辦一場慶功宴!”
白承安連忙上前行禮,謙遜地應(yīng)承著。
整個白鹿灘,都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狂歡里。唯獨鹿家大院,大門緊閉,死一般的沉寂。
鹿三位正躺在病榻上,他自打上次被白承安帶人上門“搶”糧之后,就一病不起。外面的鑼鼓聲、歡呼聲,像一根根針,扎在他心口上。他聽著管家面如死灰地回報著外面的消息,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痰里,都帶上了血絲。
鹿承-祖則一個人,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喝著悶酒。他想不通,為什么?為什么他白煜田的運氣,就這么好?自己花錢通路,作弊抄書,到頭來,身敗名裂;他白煜田堂堂正正去考,反倒是一路高歌,連中兩元。這老天爺,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