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以前在城里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不管你腦子里裝了多少別人聽不懂的大道理?!睂O二狗盯著她那雙因為恐懼而微微放大的瞳孔,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是一柄重錘,一字一字地敲打在她的心上,“現(xiàn)在,聽好了。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從今天開始,用你那個自以為是的腦子,給我拿出一個能讓杏花村所有人,在今年冬天之前,都能吃上肉、穿上新衣、兜里有閑錢的方案來。我要的是能落地的,能看見錢的,不是你那些掛在嘴上的空話?!?/p>
“第二,”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變得更加冰冷,“你現(xiàn)在就滾回你的教室,收拾你那些破爛行李,滾出杏花村。你的支教游戲,到此結束?!?/p>
粗魯!野蠻!不講道理!
這番話,如同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陳靜的臉上,將她那層知識分子特有的、驕傲的偽裝撕得粉碎!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從心底噴涌而出,瞬間沖垮了她的恐懼。
“你憑什么!”她的臉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攥緊了雙拳,鏡片后的美眸里燃燒著熊熊怒火,“你這是獨裁!是暴政!你以為你是誰?這里的土皇帝嗎?你這是在踐踏文明,在侮辱知識!”
她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了這些話,聲音都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嘶啞。
“發(fā)展一個村子,靠的是科學的規(guī)劃,是完善的制度,是村民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參與和認同!是民主!不是靠你這種嚇唬人的拳頭和野蠻的強權命令!”
“法制?規(guī)劃?民主?”孫二狗聽著這些新鮮詞匯,臉上的冷笑更盛。他猛地又逼近一步,鼻尖幾乎要碰到陳靜的鼻尖,那雙深邃的眸子如同兩口不見底的寒潭,死死地鎖住她。
“那我問你!”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在小小的教室里回蕩,“昨天,刀疤強帶著十幾個人,拎著十幾把砍刀沖進村口,要殺人放火的時候,你的‘法制’在哪里?!”
“王大麻子逼著趙靈兒嫁給他,全村人沒有一個敢出聲的時候,你的‘規(guī)劃’又在哪里?!”
“我再問你!”他伸手指著那些因為害怕而縮在墻角,卻依舊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孩子們,“你的那些聽起來很高尚的‘民主’和‘大道理’,能讓這些孩子冬天不挨凍嗎?能讓他們常年餓得發(fā)黃的肚子里,多一口油水嗎?能擋住青石鎮(zhèn)那些隨時可能再來報復的流氓手里的刀嗎?!”
“能嗎?!”
最后兩個字,如同暮鼓晨鐘,振聾發(fā)聵!
一連串的質問,比任何拳頭都更加鋒利,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剝開了她所有華麗的理論外衣,血淋淋地戳進了最殘酷的現(xiàn)實里。
陳靜被這連珠炮般的反問,沖擊得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地啞口無言。她那張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一點一點地褪去血色,變得煞白如紙。是啊……她的那些理論,她的那些信念,在最赤裸的暴力和最絕望的貧窮面前,是那樣的蒼白,那樣的無力,那樣的……可笑。
孫二狗看著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的戾氣稍稍平復。他直起身子,拉開了些許距離,但語氣依舊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聽著,城里來的女人。在這個地方,我,就是法制。我的拳頭,就是規(guī)劃。”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陳靜的腦袋,“我,負責解決所有想來找麻煩的拳頭。你,負責用你的腦子,解決所有人的吃飯問題?!?/p>
“我們兩個,加在一起,才是杏花村唯一的出路?!?/p>
“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我要在我的桌子上,看到你的方案。否則,后果你很清楚。”
說完,他再也沒有多看這個如同被抽掉靈魂的女人一眼,轉身,在孩子們那無比崇拜的目光注視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學堂。
“砰!”
陳靜渾身一顫,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她靠著冰冷的土墻,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雙腿發(fā)軟,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她抱著膝蓋,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是因為屈辱,還是因為孫二狗那番粗暴的歪理,帶給她的巨大思想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