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林子里轉了一會兒,查看了幾處獸徑。開春后,動物活動頻繁,雪地上留下了不少新鮮的足跡。曹云飛蹲在一處梅花狀的蹄印前,仔細看了看:“是狍子,剛過去不久,不超過一個時辰??催@步幅,個頭不小。”
靳從起佩服地說:“曹哥,還是你眼毒。我這看啥腳印都差不多?!?/p>
曹云飛笑了笑:“熟能生巧。等你像你爹似的,在山里摸爬滾打幾十年,你也行?!?/p>
正說著,黑云突然壓低身子,沖著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嗚嗚”地低吼起來。曹云飛立刻打了個手勢,兩人悄無聲息地散開。靳從起緊張地握緊了手里的柴刀。
灌木叢輕輕晃動,接著,一只色彩斑斕的野雉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曹云飛眼疾手快,幾乎在野雉騰空的瞬間,手中的弩箭已然射出!
那野雉剛飛起不到一人高,便被弩箭穿了個透心涼,掉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就不動了。
“哈哈!晚上有肉吃了!”靳從起歡呼著跑過去撿起獵物。
曹云飛卻站在原地,望著野雉飛起的方向,若有所思。剛才那一箭,看似輕松,實則蘊含了他多年狩獵積累的經驗和瞬間的判斷。大賽中,這樣的機會往往只有一次。
日頭漸漸升高,林間的霧氣徹底散去。曹云飛和靳從起帶著獵物往回走??斓郊視r,看見管大山正站在院門口,和一個穿著鄂倫春傳統(tǒng)皮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說話。那老人身形干瘦,但眼神銳利,腰間掛著一把造型古樸的獵刀。
管大山看見他們,招手讓曹云飛快過來:“云飛,來,見過你哈達大叔!他是鄂倫春族里最好的老獵手,也是你阿雅娜妹妹的爺爺?!?/p>
曹云飛趕緊上前,恭敬地叫了一聲:“哈達大叔?!?/p>
哈達大叔上下打量著曹云飛,目光像刀子一樣,半晌,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管大山,你這女婿,是個好苗子。眼神穩(wěn),手腳利索。”他說的漢語帶著濃重的口音,但很清晰。
原來,哈達大叔是特意過來找管大山商量大賽事情的,順便也想看看最近名聲在外的曹云飛。他帶來了更確切的消息:那個黑龍江來的炮手隊伍,領頭的姓胡,是個厲害角色,不僅槍法準,而且對老黑山的地形似乎也很熟悉。
“那個胡炮手,放出話來,說要用洋槍洋炮,讓咱們這些使弓弩耍鷹的‘老古董’開開眼。”哈達大叔語氣平靜,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
管大山冷哼一聲:“吹牛誰不會?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
哈達大叔點點頭,又看向曹云飛:“年輕人,聽說你去年表現(xiàn)不錯。今年,咱們山林里的獵手,可得擰成一股繩?!?/p>
曹云飛感受到老獵人目光中的期許,鄭重地點了點頭:“哈達大叔,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力?!?/p>
送走哈達大叔,已是晌午。管彤彤和李鳳英做好了飯菜,玉米碴子粥,貼餅子,還有一盤剛炒好的野雉肉,香氣撲鼻。曹云霞也放學回來了,一家人圍坐在炕桌邊吃飯,氣氛溫馨。
吃飯間,自然又聊起了大賽。曹云霞好奇地問:“哥,那個鄂溫克族能馴三只鷹的姐姐,真的那么厲害嗎?”
曹云飛扒拉一口粥,說:“巴特爾是這么說的。叫娜日托婭,意思是草原上的太陽花。馴鷹是他們的絕技,海東青更是萬鷹之神,能同時馴服三只,確實了不起。”
管彤彤給丈夫夾了一筷子野雉肉,輕聲說:“各有各的長處。咱在山林里追蹤設套的本事,他們也不一定比得上。到時候,取長補短就好。”
李鳳英也念叨:“比賽歸比賽,安全最要緊。可別逞強?!?/p>
下午,曹云飛哪兒也沒去,就在院子里收拾他的狩獵裝備。他把獵刀又仔細磨了一遍,檢查了繩索和背包,又把那架需要換弦的弩拆開擦拭。管彤彤坐在他旁邊,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陪他說話。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偶爾有燕子銜著泥飛回屋檐下的巢里,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曹云飛知道,這份寧靜之下,涌動著即將到來的波瀾。三族會獵,各方高手云集,這不僅僅是一場技藝的比拼,更是一次榮譽的較量。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盒父親給的新子彈,又看了看身邊溫柔賢惠的妻子,心里漸漸篤定下來。
既然決定了要去,那就必須全力以赴。為了家人的期待,也為了這片生他養(yǎng)他的山林獵戶的尊嚴。接下來的日子,他需要更加系統(tǒng)地準備,不僅要練好弓弩,還要把追蹤、野外生存這些看家本領再好好拾掇拾掇。
夕陽西下時,曹云飛站在院子里,望著被晚霞染成金紅色的遠山。黑云安靜地蹲在他腳邊,和他望著同一個方向。山風拂過,帶來遠處松林的濤聲,也帶來了春天的氣息,以及一場大戰(zhàn)將至的、隱隱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