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嶺殿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血漿。羅烈——或者說占據(jù)他軀殼的那東西——緩緩抬起玄鐵巨斧。斧刃上蠕動的暗紅物質(zhì)發(fā)出細(xì)微的吮吸聲,仿佛剛剛飽飲了生命。他原本剛毅的面容此刻扭曲如惡鬼,皮膚下似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東西在蠕動,將五官推擠成非人的模樣。
“呃……嗬……”不再是言語,只是氣流穿過扭曲喉管發(fā)出的怪響。他那雙完全被血色覆蓋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陳啟和蘇離的方向,卻又像是穿透了他們,凝視著某種更古老、更本質(zhì)的存在。
陳啟將蘇離護(hù)在身后,斬魂刀橫在身前。刀身上那縷新生的、與龜甲綠光相似的柔和光澤,正與左臂瘋狂蔓延的青黑詛咒激烈對抗著,如同寒冰與微火交織。他能感覺到,這縷光澤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源自方才與蘇離血脈意念的短暫共鳴。這或許是唯一的生機(jī)。
“陳爺……刀……”蘇離虛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雖未完全清醒,但龜甲傳承的本能讓她感知到了那縷同源的光?!笆亍刈§`臺……意念……合一……”
陳啟心頭一震。意念合一?難道四門功法在根源上本有相通之處?這縷光澤就是證明?
不容他細(xì)想,對面的“羅烈”動了。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狂猛沖撞,而是以一種極其詭異、關(guān)節(jié)仿佛反向彎曲的姿態(tài),一步一頓地逼近。每一步落下,祭壇地面就留下一個冒著黑煙的腐蝕腳印。那柄巨斧拖在身后,斧刃劃過地面,留下深深的、滋滋作響的焦痕。
殿內(nèi)殘存的幾名卸嶺力士徹底瘋了。有人跪地磕頭,額骨碎裂,鮮血淋漓地呼喊著“先祖饒命”;有人則徹底癲狂,將武器對準(zhǔn)了彼此,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對準(zhǔn)了場中任何還能動彈的生靈——包括離他們最近的楊少白。
“是他們!外姓人的血臟了圣地!”一個力士嘶吼著,將手中短矛擲向楊少白。
楊少白腳踏“星璇步”,身形如柳絮般飄忽,險險避過。但他臉色蒼白如紙,連續(xù)施展禁術(shù)和高度集中精神推算,已讓他瀕臨極限。星核碎片的光芒黯淡得幾乎看不見,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死死盯著“羅烈”的動作和祭壇四角燈奴火焰的每一次跳躍。
“陳啟!燈奴!”楊少白突然厲聲喝道,“煞氣流動有規(guī)律!它每次動作前,坤位(西南)燈奴火焰必先暴漲!那是它的力量節(jié)點(diǎn)!”
陳啟聞言,目光銳利地掃向西南角那盞青銅燈奴。果然,那燈奴幽綠的火焰正以不正常的頻率劇烈搖曳,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中汲取力量。而“羅烈”身上的煞氣也隨之波動,變得更加凝實(shí)。
機(jī)會!
就在“羅烈”再次抬腳,即將邁出那詭異一步的瞬間,陳啟動了。他沒有攻擊“羅烈”本體,而是將斬魂刀那縷微弱卻堅韌的奇異光澤催動到極致,人隨刀走,化作一道淡綠交融金藍(lán)的流影,直刺西南角燈奴!
這一擊,快如閃電,且目標(biāo)明確!
“羅烈”發(fā)出一聲尖銳的、不似人聲的厲嘯,似乎察覺到了威脅,邁出的腳步硬生生頓住,反手一斧橫掃,試圖攔截陳啟。那斧風(fēng)陰寒刺骨,帶著腐蝕神魂的力量。
但陳啟這一撲,蘊(yùn)含了他最后的決絕和對楊少白判斷的絕對信任,速度遠(yuǎn)超平時。斧風(fēng)擦著他的后背掠過,將他背后的衣物瞬間腐蝕成灰,皮膚上也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但他終究是快了一線!
“噗!”
斬魂刀精準(zhǔn)地刺入了燈奴眉心那跳動的綠焰之中!
沒有巨響,只有一聲如同氣泡破裂的輕響。燈奴的火焰驟然熄滅,整個燈奴如同被抽干了生命,瞬間黯淡、龜裂,最終化為一堆朽木般的碎塊。
“嗷——!”
“羅烈”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劇烈震顫,周身的凝實(shí)煞氣如同被戳破的氣囊,驟然潰散了大半,露出了下面羅烈那蒼白而扭曲的本體面容。他踉蹌后退,巨斧幾乎脫手,那雙血紅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類似“痛苦”和“驚愕”的情緒。
有效!攻擊燈奴,能直接削弱煞靈的本源力量!
“乾位(西北)!下一個是乾位!”楊少白強(qiáng)忍眩暈,嘶聲喊道,指尖因過度掐算而滲出血珠。他看到了煞氣流動的軌跡在西南節(jié)點(diǎn)被破后,迅速轉(zhuǎn)向了西北角。
陳啟落地,一個踉蹌,左臂的詛咒因方才全力催動力量而反噬加劇,冰寒刺骨的感覺直沖腦門,眼前陣陣發(fā)黑。但他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沒有絲毫猶豫,他再次撲向西北角的燈奴!
“攔住他!”那個臉上帶疤的力士頭目似乎也看出了關(guān)鍵,竟帶著最后兩名瘋狂的手下,不顧一切地沖向陳啟,試圖阻止他破壞燈奴。他們認(rèn)為,這煞靈是卸嶺先祖的化身,破壞燈奴就是褻瀆!
“滾開!”楊少白怒喝,甩出最后幾枚銅錢,化作流光擊向那幾名力士,雖不能致命,卻成功阻礙了他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