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夫人端坐于天牢最深處的寂靜之中,仿佛不是在等待審判,而是在赴一場與死亡的幽會。
這無聲的對抗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挑釁。
大理寺卿用盡酷刑,她卻連一聲悶哼都未曾發(fā)出,只在每日晨昏,索要一碗溫熱的藍靛草茶。
那雙曾經(jīng)翻云覆雨的手,此刻捧著粗瓷碗,姿態(tài)竟有幾分禪意。
消息傳回鳳儀宮,蘇菱微指尖輕叩著紫檀木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而沉悶的聲響。
她的眸光比窗外的冬日寒光更冷。
“藍靛草……”她輕聲重復(fù),尾音拖長,帶著一絲探究的銳利。
她沒有忘記,幼時貪玩誤食此草,曾在幻覺中見到過世的祖母。
她立刻密令孫太醫(yī),務(wù)必查清此草的全部藥性。
半日后,孫太醫(yī)滿頭大汗地跪在殿前回稟:“娘娘,此草少量服用可安神,但若長期飲用,會引人神思恍惚,憶及諸多被刻意壓抑或遺忘的舊事,宛如身臨其境。”
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菱微豁然起身,眼底寒芒乍現(xiàn)。
桑夫人不是在求死,她是在求真!
她在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強行喚醒一段被她自己,或是被旁人塵封的記憶。
什么記憶,需要用如此慘烈的方式去尋回?
蘇菱微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母親的死!
她立刻下令,調(diào)取當年蘇府所有家仆的卷宗。
然而,當內(nèi)侍捧上來的,卻只是一只燒得半毀的黑木箱。
大部分名錄已化為灰燼,僅存幾頁焦黑的殘篇。
蘇菱微親自上手,纖細的手指在脆弱的紙張上寸寸拂過,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終于,在一張被燎去大半的紙頁角落,她看到了一個名字——春蘭。
名字旁邊的朱筆批注,字跡潦草而驚惶:“瘋癲,遣出府。”而那刺眼的落款日期,赫然是她母親暴斃后的第七天!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蘇菱微的呼吸驟然一窒。
一個好端端的侍女,為何會在母親死后七日內(nèi)突然瘋癲?
又是被誰如此倉促地遣送出去?
“周尚宮!”她聲音發(fā)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即刻帶人去城南凈慈庵,給本宮找一個叫春蘭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