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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酒樓之上，英雄之論（第2頁）

掌柜嚇得面色發(fā)白，快步進(jìn)來賠話。里胥話鋒越發(fā)硬：“我等奉縣令之令，若有抗拒，連坐不赦！”

鴆眼神一冷，身形已經(jīng)松了半寸。

郭嘉抬手，指尖稍屈。她便又收回腳步，像弦被悄悄壓住。

曹操未起身，只把盞往前推了一個寸許：“何謂奉令？奉誰之令？奉不奉理？”

里胥一怔，正要爭辯，樓下忽有軍士上來，攔在梯口。

荀彧向下使了個眼色，溫聲道：“縣有縣的規(guī)，軍有軍的法。今日只問理：若為刀筆吏欺鄉(xiāng)，須按理；若為公理所需，也須按理。方才我軍已從王家倉中取得帳冊、贖票與毒粉，可遞縣審。你們在此喧嘩，不過添笑。”

他話里沒有火，卻把火都熄了。那青年里胥看看樓上眾人，再看看守梯的軍士，額上出了汗，半晌喃喃一聲“打擾”，退下去了。

郭嘉輕叩幾下桌面，像是為荀彧的“以理飭人”點(diǎn)了三下節(jié)拍。

風(fēng)從窗外探進(jìn)來，吹動案上一角帛巾。

樓下講書人正拍著驚堂木，講到“呂布轅門射戟”的段子，堂下喝彩。

典韋側(cè)耳聽了兩句，咧嘴：“那廝弓馬雖好，心卻飄?！辈懿傩Γ骸澳闩c他見過？”

“未見?！钡漤f說，“但我見過他留下的坑，腳印深淺不像帶兵的人?！?/p>

郭嘉看他一眼，略點(diǎn)頭。此人見微知著，不是只會殺。

曹操又舉盞：“既然說到英雄，我說一個不穩(wěn)妥的見識?！?/p>

他把盞在手里旋了半圈，“世間英雄，或強(qiáng)于力，或強(qiáng)于心，或強(qiáng)于時勢。強(qiáng)于力者如猛虎，強(qiáng)于心者如老狐，強(qiáng)于時勢者如江潮。猛虎要門，老狐要道，江潮要壩?；⑷魺o門，便亂撞；狐若無道，便亂竄；潮若無壩，便成災(zāi)。孤要做的，是給虎一座門，給狐一條道，給潮一座壩。門、道、壩這三樣，便是法。法在，英雄各得其所；法不在，英雄反噬?！?/p>

郭嘉笑出聲，那笑不帶溫度，像夜里的一道白：“主公若以此為志，今天這酒，算不上白喝?！?/p>

“那你的志呢？”曹操回問。

“我的志？”郭嘉望向河心，“讓亂世縮短，讓該死的人早死，讓該活的人免死。其余，都可以談。”

“三句里有兩句殺氣。”荀彧輕咳。

“殺的是‘不得不殺’。”郭嘉把目光收回來。

“所以我說英雄要懂得不殺。殺得恰，留得住心；殺得錯，散的是氣?！彼f“氣”時，食指微抬，如指星圖。荀彧心里苦笑——這人連一頓酒也不忘做功課。

樓下掌柜上新鍋的蔥香竄了上來，典韋端碗猛灌，忽然停住，咂了一下舌頭：“這酒……不如剛才村里的烈?！?/p>

“烈易得，久難得?！辈懿傩Γ澳闳舾?，久，自來?！?/p>

典韋立刻點(diǎn)頭：“我跟?！?/p>

他話簡，意篤。曹操便起身，拎起一柄短戟，親手遞到典韋懷里：“此戟暫借你。門外人多，說不得還有個別不服的宵小，你替孤守這道樓梯?！?/p>

典韋應(yīng)聲而去。那具黑鐵一樣的身軀站在梯口，整座酒樓都穩(wěn)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