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重要。見微知著,這涉及到了中土文廟對飛升城的真實態(tài)度,是否已經(jīng)按照某個約定,對劍修毫不約束。
那位陪祀圣賢到底是作壁上觀,只負責監(jiān)察一座嶄新天下,同時按照禮圣規(guī)矩,順便監(jiān)察一座飛升城,記錄一座天下的功德流轉,還是早早將監(jiān)察重心放在飛升城身上,好似防賊一般防著所有劍修,這才是陳緝最關心的事情,如果是前者,百年之后的飛升城,對儒家愿意以禮相待,與浩然天下的恩怨徹底兩清,若是后者,陳緝不介意將來以陳熙身份,問劍天幕。
只要是個劍修,誰還沒點脾氣?
陳緝突然笑問道:“言筌,你覺得咱們那位隱官大人在寧姚身邊,敢不敢說幾句重話,能不能像個大老爺們?”
陳言筌思量片刻,答道:“早年在寧府門外邊,寧姚好像其實挺順著隱官大人的,至于回到家中,奴婢估計咱們那位隱官大人,很難有什么英雄氣概。聽說每次隱官在自家鋪子喝過酒,一到寧府門口,就會跟做賊似的,也不知真假,反正城內(nèi)酒桌上都這么傳。更過分的,是有個會吟詩的酒鬼,言之鑿鑿,拍xiong脯保證說自己親眼看到隱官大人,某夜歸家晚了,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門,也沒敢fanqiang,他就好心陪著隱官一起坐到了天明時分,事后每每想起,他都要替隱官大人掬一把辛酸淚?!?/p>
陳緝氣笑道:“以前劍氣長城的酒桌風氣多淳樸,等到兩個讀書人一來,就開始變得不堪入目,不堪入耳?!?/p>
陳言筌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奴婢比較懷念隱官大人?!?/p>
陳緝笑問道:“是覺得陳平安的腦子比較好?”
陳言筌搖頭道:“奴婢只是覺得隱官為人處世,心平氣和,所以旁人不用擔心出差錯。”
陳緝點點頭,“正解?!?/p>
寧姚獨自御劍去往重新矗立在飛升城最東邊的“劍”字碑。
她御劍極快,風馳電掣,好似仙人施展縮地山河神通一般,御劍劈開座座云海,期間穿過一座閃電交加的雷云,稍有靠近,就被寧姚一身沛然劍氣悉數(shù)碾碎。
收劍入匣,飄落在那塊石碑旁,寧姚背靠石碑,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寧姚以心聲讓附近飛升城劍修立即撤離此地,盡量往飛升城那邊靠攏。
數(shù)十位劍修相互間打招呼,然后毫不猶豫,紛紛御劍離開此地。
當寧姚祭劍“天真”破開天幕沒多久,坐鎮(zhèn)天幕的儒家圣人就已經(jīng)察覺到不對勁,所以非但沒有阻攔那把仙劍的遠游浩然,反而立即傳信中土文廟。
天地八方,異象橫生,大地震動,多處地面翻拱而起,一條條山脈瞬間轟然倒塌破碎,一尊尊蟄伏已久的遠古存在現(xiàn)出龐大身形,好似貶謫人間、獲罪刑罰的巨大神靈,終于有了將功補過的機會,它們起身后,隨便一腳踩下,就當場踏斷山脊,造就出一條峽谷,這些歲月悠久的古老存在,起先略顯動作遲緩,只是等到大如深潭的一雙眼眸變得金光流轉,立即就恢復幾分神性光彩。
此外還有幾處瘴氣橫生的深淵大澤當中,亦有數(shù)尊巍峨身姿重見天日,裹挾一股股氣勢磅礴的山河氣運,張口一吸氣,便能夠鯨吞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甚至連那水運都一并吞咽入腹,瞬間使得大澤干涸,草木枯竭,
冥冥之中,這位或沉睡酣眠或選擇冷眼旁觀的遠古存在,如今不約而同都清楚一事,若是再有百年的沉寂不作為,就只能是束手待斃,引頸就戮,最終都要被那些外來者一一斬殺、驅逐或是拘押,而在外來者當中,那個身上帶著幾分熟悉氣息的女子劍修,最該死,但是那股帶有天然壓勝的渾厚氣息,讓絕大多數(shù)蟄伏各處的遠古余孽,都心存忌憚,可當那把仙劍“天真”遠游浩然天下,再按耐不住,打殺此人,必須徹底斷絕她的大道!絕對不能讓此人成功躋身天地間的首位飛升境修士!
天地南方,桐葉洲修士要么遠遠撤離是非之地,抱頭鼠竄,只管逃命,要么就是有幾位已經(jīng)身居高位的所謂得道之人,一番推衍,大笑不已。與此同時,一座好不容易打造出仙府山頭雛形的抱團修士,幾乎人人絕望,其實修士傷亡不大,多是些下五境的螻蟻,但是剛剛建造起來的祖師堂,被一尊莫名其妙的龐然大物橫臂一揮,隨意打碎,此外方圓數(shù)百里的天地靈氣、山河氣數(shù),都被它凝聚在身,一同搬遷而走。
只是它在遷徙路途上,一雙金色眼眸盯住一座霞光縈繞、氣運濃厚的礙眼山頭,它稍稍改變路線,狂奔而去,一腳重重踩下,卻未能將山水陣法踩碎,它也就不再過多糾纏,只是瞥了眼一位仰頭與它對視的年輕修士,繼續(xù)在大地上飛奔趕路。身高千丈的魁梧身形一步步踩踏大地,每次落地都會引發(fā)悶雷陣陣。
那座一腳踩不碎的仙府山頭,正是數(shù)座天下年輕候補十人之一,流霞洲修士蜀中暑,他親手打造的超然臺。
只是不知為何是從桐葉洲大門來到的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