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泥嘆了口氣,這些無根浮萍一般的山澤野修,混口飯吃確實不容易,便揮揮手,示意那個道士別費勁了,去別處騙錢去。
嗡嗡開口,含糊不清。鯉魚嘴邊兩條金色魚須顫顫巍巍,懸空如水草飄搖。
道士愈發(fā)賣力,扯開嗓子喊道:“老伯,你聽見沒,這條魚真會開口說話,實在太嚇人了!內(nèi)容聽不懂,多半是別洲雅言。”
那條只差半步就能煉形成功的金色鯉魚,確實從海中入大瀆一路游來此地蘄河,散心而已,在那中土白帝城附近,它功虧一簣,未能鯉魚跳龍門,境界跌跌不休,但是靠著一身殘余道氣與龍氣相互纏繞的氣象,沿途一眾水府祠廟都不敢阻攔,它原本優(yōu)哉游哉,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被這個好似守株待兔的王八蛋道士,用那種錨魚的最下作手段給釣上岸了,這會兒還生疼,它忍不住罵道:“臭道士,趕緊松手!不當(dāng)個人!”
道士滿臉埋怨,唉了一聲,趕緊伸手捂住那條太液池舊物的魚嘴,“談買賣呢,道友你先別說話?!?/p>
有張空椅子
大驪京城皇宮,皇帝宋和召集一洲五岳山君在御書房議事。
本以為那位南岳女子山君會找借口推脫,不曾想范峻茂竟然也來了。
寶瓶洲五岳,如今除了南岳之外的四座大岳,因為還在大驪王朝境內(nèi),所以名義上繼續(xù)歸大驪宋氏管轄。
其實按照當(dāng)年國師崔瀺訂立的盟約,戰(zhàn)后大驪疆域退至齊瀆以北,可是東岳磧山的祖山,其實位于大瀆以南,但是這件事,跟南方仙府祖師堂門口立碑一事差不多,這些年都有些說法和小動作,等到正陽山那場觀禮結(jié)束,異議就自行平息了。
離著約定的時辰,約莫還有兩刻鐘,今天的早朝還未退朝,皇帝陛下尚未現(xiàn)身,御書房議事,一般屬于第二場,人數(shù)更少,也被譽為“小朝會”。
今天第一個到場的,不是近水樓臺的北岳山君魏檗,而是中岳山君晉青。
隨后是聯(lián)袂而至的兩位東、西兩尊山君,磧山蒙嶸,甘州山佟文暢。
蒙嶸金甲佩劍如武將。佟文暢麻衣赤腳,就像個年邁莊稼漢,腰別一根碧玉材質(zhì)的老煙桿。
接著才是魏檗,一身雪白長袍,腳踩一雙躡云履,腰系彩帶,耳邊墜一枚金色圓環(huán)。
最后是范峻茂,身穿墨綠長袍,腰懸一枚玉牌“峻青雨相”。她姿容清秀,算不得大美人就是了。
可能跟魏檗站在一起,別說大美人,連美人都不能算了。
五岳山君之外,齊渡長春侯楊花,寶瓶洲水神之首。大瀆淋漓伯曹涌,神位僅次于楊花。
這兩位大瀆侯伯,幾乎與晉青是同時到場,剛好可以閑聊幾句,主要還是錢塘江風(fēng)水洞老蛟出身的曹涌,與晉山君談笑風(fēng)生。
曹涌與掣紫山晉青是認識多年的舊識了,關(guān)系不錯,這位舊錢塘長出身的老蛟,早年常去舊朱熒王朝地界游覽。
晉青生前既非朱熒王朝的文官武將,也不是修道有成的練氣士,只是貧苦采石人出身,常年開鑿山石,篝火下縋,每次開采老坑硯材,都由晉青負責(zé)點燃一炷香,禮敬山神,按照采石人的習(xí)俗,若是一炷香順利燒完,就可以進山開采硯材,但是有一次,香火中途熄滅,晉青不愿冒險,結(jié)果被開采官鞭殺而死,再將尸體沉水。晉青死后真靈不散,被舊朱熒王朝的中岳老山君青睞,先幫助晉青穩(wěn)住魂魄,再安排一座土地祠廟塑造金身,之后一路提拔,不斷升遷,晉青最終做到了被朱熒獨孤氏朝廷封正的疊嶂峰山神,等到老山君遭遇一場變故,金身崩碎,晉青便順利繼任山君神位,成為掣紫山之主。
聊過了一些趣聞瑣碎事,曹涌笑問道:“晉山君,我聽說魏山君的自擬神號是靈澤?”
晉青點頭道:“早知如此,我就跟禮部報備一個‘夜游’神號了,魏山君做事不地道,堵茅坑不拉屎么?!?/p>
曹涌說道:“掣紫山的幾場夜游宴,都辦得極有聲色,山上有口皆碑?!?/p>
晉青嗯了一聲,“都是跟魏山君學(xué)的,怎么辦夜游宴一事,我們都是學(xué)生?!?/p>
曹涌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