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zhèn)國公府回來的路上,馬車?yán)锏难憧値е扇粲兴茻o的焦味。我摩挲著袖中那半塊骨笛碎片,聽著車外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心里像塞了團(tuán)浸了水的棉絮,沉得發(fā)悶。
謝云書坐在對面翻著一卷文書,指尖劃過紙頁時,突然停在某處:“明日卯時出發(fā),你先回房收拾些輕便的衣物,別帶太多累贅?!?/p>
我抬眸看他:“真要去南疆?”
他合上文卷,指尖敲了敲車壁:“輿圖上標(biāo)注的機關(guān)入口在南疆瘴林深處,再拖下去,怕是要被人捷足先登?!?/p>
“你是說蕭策?”我想起壽宴上他攥著骨笛碎片時的慌張,“他今日在園子里說‘懷疑他父親’,鎮(zhèn)北侯當(dāng)年也在南疆,難道……”
“鎮(zhèn)北侯是外祖父,我查過他當(dāng)年的行軍記錄,看似無錯,卻在沈?qū)④娛й櫮侨?,推遲了半個時辰的援軍行程。”謝云書聲音壓得很低,馬車過巷口時顛簸了一下,他伸手扶了扶我肘邊的錦盒,“蕭策的父親是當(dāng)年的監(jiān)軍,隨軍文書里寫著‘巡查邊境’,可那方向根本不是邊境,倒是離瘴林很近?!?/p>
我指尖一顫,碎片硌得掌心發(fā)疼:“那沈硯辭呢?他也要去?”
“他今夜會從側(cè)門來府里,我們合計路線。”謝云書抬眼望過來,眸色比車外的暮色還深,“你若怕,留在京中……”
“我要去?!蔽掖驍嗨阉槠催M(jìn)掌心,“那骨笛碎片我見過兩塊,一塊在蕭策那兒,一塊在暗格,這事兒和我脫不了干系。何況……”我頓了頓,想起前世被困在深宮時,那些關(guān)于“南疆舊案”的只言片語,那時我只當(dāng)是宮闈閑話,如今想來,或許都藏著真相,“我想知道沈?qū)④姷降资巧撬馈!?/p>
謝云書沉默片刻,從袖中摸出個小巧的銀哨遞給我:“這是暗衛(wèi)的信號哨,若遇危險就吹,他們會立刻出現(xiàn)。”
我接過銀哨,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突然想起沈硯辭在壽宴上擋在我身前的樣子,喉間有些發(fā)緊:“蕭策會不會攔我們?”
“他若敢在京中動手,便是自尋死路。”謝云書唇角勾了抹淡笑,指尖輕叩車壁,“但出了城就難說了,我已讓人備了三輛馬車,明日分三路走,他猜不到我們哪輛是真的。”
馬車停在謝府側(cè)門時,暮色已浸透了檐角的銅鈴。我剛下車,就見沈硯辭站在廊下,玄色披風(fēng)上還沾著夜露,顯然是剛到。他目光掃過我,落在我攥著銀哨的手上,眉頭微蹙:“你也要去?”
“嗯?!蔽野雁y哨塞回袖中,“我知道些關(guān)于骨笛的事,或許能幫上忙?!?/p>
沈硯辭剛要說話,謝云書從后面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讓她去,有我們在,不會出事?!?/p>
三人走進(jìn)書房,謝云書鋪開輿圖,燭光落在上面,照亮了南疆瘴林的標(biāo)記。沈硯辭指尖點在一處畫著骷髏頭的位置:“這里是‘迷魂灘’,瘴氣最重,也是機關(guān)入口的必經(jīng)之路。我父親當(dāng)年的副將說,他失蹤前,就是帶著一隊親兵去了迷魂灘。”
“我查過縣志,迷魂灘十年前發(fā)過一場山洪,原本的路徑全被沖毀了?!敝x云書拿出一卷泛黃的紙,“這是我讓人找的當(dāng)?shù)孬C戶畫的草圖,勉強能看出些輪廓?!?/p>
我湊過去看,草圖上用朱砂畫著幾道彎彎曲曲的線,旁邊寫著“毒蜂谷”“斷龍崖”,字跡潦草,卻透著幾分兇險。突然,我瞥見草圖角落畫著個小小的骨笛圖案,和我手里的碎片一模一樣。
“這里怎么會有骨笛?”我指著圖案問。
沈硯辭和謝云書通時低頭,沈硯辭眸色一沉:“這是‘引魂笛’的標(biāo)記。南疆古族認(rèn)為,用親人指骨讓的骨笛,能在瘴林里引回亡魂。”
“指骨?”我心頭一涼,下意識攥緊了碎片。
謝云書按住我的手,低聲道:“只是傳說,未必是真的。”
正說著,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么東西落在了地上。沈硯辭猛地起身,拔刀沖向窗邊,拉開窗簾時,只看見院墻上閃過一道黑影,轉(zhuǎn)瞬即逝。
“是蕭策的人?”我心跳得厲害。
沈硯辭回頭,指尖捏著一枚落在窗臺上的鐵鏢,鏢身上刻著個“靖”字:“他果然盯上我們了?!?/p>
謝云書把輿圖卷起來塞進(jìn)袖中:“不能再等了,今夜就走?!?/p>
收拾行李時,我只帶了件換洗衣物和那半塊骨笛碎片,剛把包裹背在肩上,就見謝云書推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件玄色斗篷:“披上,夜里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