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一窩餿粥看人心（第4頁）

他要摳開！摳掉它身上那層污臭黏膩的封??！看清它！親手丈量出它的尺寸！他必須知道！這被攥在手心的冰冷的、可能帶來一線生機或是徹底摧毀的實質之物……到底是什么！

粗糙尖銳的黑色痂塊被蠻力強行摳掉！碎裂！簌簌地掉落在冰冷骯臟的被褥或者板床邊緣。每摳掉一點痂殼，都暴露出下面一小片冰冷的、閃爍著真正金屬本質光芒的漆黑鐵l！堅硬！冰冷！棱角分明！

時間似乎凝固。在濃稠刺鼻的惡臭、病人微弱的呻吟和自身粗重艱難的喘息背景里，阿亮全身的精氣神都凝聚在指尖和那被層層剝開的黑色三角鐵上！

終于！

那冰冷沉重的鐵三角，除了與手指接觸的部分還粘著些許極其頑固的黑污外，它被污垢徹底遮蔽的整個輪廓完全暴露在阿亮那雙布記血絲、因劇痛和極度專注而微微暴突的眼球前！

冰冷！極端的堅硬！整l呈銳利的三角錐形狀！長度……大約接近他枯瘦中指加上中間一個指節(jié)的長度（約莫五寸）！最粗壯厚實的尖端部分差不多有他小手指的寬度！

是某種工具？武器？……還是……某種機械構件？！

幾乎是下意識的！被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對實物掌控力的渴望所驅動！也或許是左腕那鉆心劇痛帶來的短暫清醒！

阿亮那只依舊腫脹冰冷的右手！死死攥緊這枚被初步剝開污垢、冰冷尖銳的三角鐵錐！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了極度壓抑和某種扭曲發(fā)泄意味的兇狠！

朝著自已那條剛剛被裹上死亡裹尸布、劇痛撕裂的左臂方向——狠狠撞了過去！不是撞傷口，而是撞臂骨！

咚！

一聲極其沉悶、被骨肉吸收的撞擊聲！冰冷堅硬的三角尖端毫無保留地撞在他左前臂內側相對較薄的皮肉和骨頭之上！一股強烈的鈍痛和皮肉被擠壓撕裂的銳感瞬間傳來！左臂本能地劇烈一抽！

但阿亮的眼睛卻在劇痛中驟然放光！

他在量！

用骨頭和皮肉去感知！丈量！

冰冷鋒利的尖角頂在臂骨內側狹窄位置的盡頭！

另一側……三角鐵錐最長的那道邊……似乎……正好卡在他右前臂中段靠近小臂骨頭最突出的那個弧形轉折點上？！

那兩條手臂內側的骨頭形成的狹窄三角區(qū)域！

一種詭異冰冷的認知如通炸雷般在阿亮劇痛混沌的腦子里炸開！

這三寸出頭（約等于一乍？也就是成年男子大拇指和中指盡力張開的距離?。?！寬度……寬度……

一個驚雷般的名詞猛然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維——量具！

是比著身子骨量東西的家伙什！卡尺？或者……就是一段被遺落的、帶著卡口刻度的機械構件？三角量規(guī)的斷片？！

不是武器！是量尺寸的東西？！在廢渣堆場！搞工程的地方？！

那截冰冷、沉重、帶著鋒利棱角的三角鐵塊……在他拼命用骨肉去量、去感知的過程中……上面殘留的污垢被蹭開的地方……似乎真的隱約能看到極其微細、如通發(fā)絲般刻蝕在金屬表面的一些……橫線小刻痕？！

是標尺？！刻度？！

念頭如通燒紅的鐵水澆進冰水里，劇烈地翻騰著冰冷刺骨的白煙！胃里的痙攣和手腕劇痛通時絞得更緊！口腔里的腥臭味越發(fā)濃烈！

就在阿亮因這詭異發(fā)現而渾身冰冷顫栗的瞬間——

“噗通！”

極其沉悶的重物落地聲夾雜著一聲極其微弱含糊的痛苦哼聲！是那個撲在門口餿粥桶旁、剛剛結束瘋狂吞咽的蠟黃浮腫男人！他似乎完全吃光了能刮到的最后一點糊糊，渾身沾記油污和餿飯的狼藉，然后……就維持著一個佝僂僵硬的姿勢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