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抱著孟昭歡一路穿過寂靜的回廊,直到寢殿門前才將她放下。
她身上的粗布衣裳蹭著他的錦衣,帶著一股兒塵土氣。
采苓趕忙上前攙扶,孟昭歡站穩(wěn)了,這才抬起頭瞪他。
她臉上灰混著淚,糊得亂七八糟,偏那雙眼睛因著羞憤和惱怒,亮得驚人。
“你放開我!”她氣得連自稱都忘了用。
裴寂這才發(fā)覺自己仍攥著她纖細的胳膊,聞言立即松開手。
他打量著她這副狼狽模樣,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公主倒真是能屈能伸,為了逃婚,金枝玉葉的身子竟也肯鉆那狗洞。
”“我沒有!”孟昭歡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她自然不會認下逃跑的罪名,只胡亂搪塞道:“我、我不過是想出去看燈會!不然誰要鉆那等臟污地方!”“哦?”裴寂眉梢微挑,語氣里的懷疑毫不遮掩,“看燈會需得鉆狗洞?殿下莫非不能光明正大知會我一聲,是當(dāng)公主府的大門成了擺設(shè)不成?”“我……”孟昭歡一時語塞,臉頰漲得通紅。
她總不能再繼續(xù)說是怕被他察覺、怕他阻攔,才出此下策。
太假了,這等說辭誰會信呢?“說到底,還是想逃跑吧。
”裴寂步步緊逼,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以為鉆出去就能逃掉和親?還是覺得上京的兵將都是擺設(shè),能讓你一個女子跑得無影無蹤?”“我說了沒有想逃!”孟昭歡急得跺腳,眼淚又不爭氣地涌了上來。
她腦中急轉(zhuǎn),忽的尋到一個由頭:“我就是想去看燈會!就看一眼!你憑什么污蔑我逃跑?!”她越說越委屈,聲音里都浸了哭腔:“往年這時候,父皇都會帶我去的。
今年是最后一回了……我若去了北狄,這輩子都看不成了……”裴寂靜靜地看著她落淚,“公主的心思,臣管不著。
”他聲線平淡道:“但陛下有旨,您不得隨意出府。
想看燈會?待和親歸來再說罷。
”“回不來了!”孟昭歡驟然拔高聲音,眼淚落得更兇了,“去了北狄,哪還能回來?民間傳的那些個蠻子根本不將人當(dāng)人看!我去了就是死路一條!”她話音到最后,嗓音發(fā)顫,眼底深藏的恐懼再掩不住,盡數(shù)溢了出來。
裴寂沉默了。
他深知北境苦寒,亦知北狄人彪悍。
一個深宮里嬌養(yǎng)出來的公主嫁過去,日子絕不會好過。
可那又如何?這是陛下的旨意,是朝堂的決議,不是他一介衛(wèi)率統(tǒng)領(lǐng)能左右的。
“那也輪不到你胡鬧。
”他硬起心腸,轉(zhuǎn)身欲走。
“裴寂!”孟昭歡忽地喚住他,聲線里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