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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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藺手腳冰涼，他后靠向椅子，避開了薛修卓的目光。

“咸德元年海閣老領(lǐng)旨稽查丹城田稅，下派的官員叫作江峻，是我在戶部都給事中位置上的同僚。當(dāng)時丹城田稅的問題已經(jīng)露出苗頭，結(jié)果江峻在回都述職的途中墜馬身亡，攜帶的賬本不翼而飛。”薛修卓平靜地說，“咸德二年閣老追賬，花思謙以為我們手中有證據(jù)，于是勒令世家補上空稅，你們不肯從私庫里掏錢，為了補上這筆銀子，在八城內(nèi)加劇擴侵。那年丹城有七戶人家先后吞藥自盡，你知道為什么吧？”

潘藺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

那年花思謙被逼急了，連帶著潘祥杰也著急，為此在擴侵民田的同時把原本的田稅分到了城內(nèi)百姓頭上。這些平頭百姓丟了吃飯的田地，還要負擔(dān)高額稅賦，沉冤未果只能尋死。

這不是丹城特例，這是咸德年以后八城常景。

薛修卓說到這里，堂內(nèi)已經(jīng)沒有別人了，他繼續(xù)道：“后來厥西遇災(zāi)，江青山……你知道江青山當(dāng)時為什么不肯跟花思謙同流合污嗎？因為他的同族兄弟就是江峻，這世間有因果報應(yīng)。”

潘藺喉間發(fā)緊，他勉強地笑出聲，說：“那你如今構(gòu)陷無辜，就不怕因果報應(yīng)嗎？”

“無辜？厥西督糧道無辜嗎？他能出任督糧道就是經(jīng)由你們保舉，再由戶部給予都察好評，放到厥西去制衡江青山。他在這個位置上跟河州顏氏有往來，替遄、荻兩城倒賣境內(nèi)銅鐵，貪污的關(guān)稅可以重建這個辦差大院了。”薛修卓站起身，官袍在堂內(nèi)顯得暗沉，他說，“督糧道倘若跟赫連侯沒有關(guān)系，他豈會聽到暗示就急著去重金行賄？你們把這個叫做構(gòu)陷，然而這不過是你們過去慣用的‘術(shù)’，我是照貓畫虎?！?/p>

潘藺吞咽著唾液，他生起焦灼，說：“你費盡周折想要扶持儲君登基，只怕最終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我的儲君叫作李劍霆，不是李建恒?！毖π拮繐巫∽姥?，俯視著潘藺，忽然問，“你知道蝎子嗎？”

潘藺眼神茫然，他用沉默拒絕再入薛修卓的彀中。

“咸德四年中博兵敗，給了花思謙喘息的機會，不論是沈衛(wèi)避戰(zhàn)還是邊沙入侵，老天仿佛都在幫助世家逃過一劫?！毖π拮空f，“這種事情，我不信啊?！?/p>

潘藺根本不知道薛修卓在說什么，但是他嗅出了危險。他能對侵吞民田一事閉口躲過，卻不能在勾結(jié)外敵的事情上潦草過去。這種事情一旦起了頭，就是滅頂之災(zāi)！

“你又想構(gòu)陷我？”潘藺厲聲說，“你取媚儲君，邀得權(quán)位，卻在朝中排除異己，徇私枉法！你若真心為國，何至于逼反陸廣白！”

“邊郡軍糧到底是誰做的手腳？”薛修卓驟然摔掉手中的供詞，“啟東軍餉又是誰侵吞近半？你們屢次打壓戚竹音，放任離北一家獨大，十二萬鐵騎橫兵東北，如果沒有了蕭馳野，誰又能拴住蕭方旭和蕭既明？你不如反躬自問，這些年閣老是如何替你們補偏救弊！太后把持朝野，到如今卻不肯舍棄世家補上啟東軍餉！”

薛修卓胸口起伏，他轉(zhuǎn)頭平復(fù)些許。

“我就是在排除異己，”薛修卓再次看向潘藺，“我要把你們這些殘渣余孽連根拔起，還有那只‘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