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恩猛地甩甩頭,想驅散那些刻薄的聲響。桌板下的《資本論》硌著膝蓋,書脊里的刀片隱隱發(fā)燙。反光里他眼下青黑如墨,昨夜校對佛經清樣到凌晨,每頁八毛的酬勞,夠買半份魚蛋
——
還是不加辣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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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刀片不是用來尋短見的
——
刻碑攤老板的語音在手機里咆哮:“吳生,‘慈父仁母’鎏金大字!舊宏基老板等著呢!要金燦燦的,別整你那些酸溜溜的破詞!風停前交不出貨,這個月工錢別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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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時,小桌板晃得像驚濤里的筏子,四條腿的報紙簌簌掉渣,露出
“劏房月租再漲
5”
的頭條。枕頭下《資本論》燙穿塑料板。那天穿西裝的男人在走廊喊
“用最好的藥”,護士卻扯走他抓著病床欄桿的手:“葉女士的氧氣管,得按配額來。你有意見?先付得起
病房的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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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額?她是我妻子!”
他當時嘶吼著抓住護士白大褂,對方冷笑著甩開他:“配額就是規(guī)矩!有本事你去投訴啊?去??!”
那眼神里的鄙夷,比此刻的風雨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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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撞開窗戶,手稿卷著雨絲飛。全港學藝社的退稿信泡在水里,“文字太硬,不合時宜”
的批注暈成墨團。吳承恩一腳踩上去,卻見《西游記》手稿上的金箍棒,正慢慢暈成港鐵軌道的模樣,延伸向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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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起帆布包沖進雨里,軌道旁樓盤的霓虹在雨幕里碎成光斑。每平米二十萬的數字在腦里炸響,刻三百塊墓碑才夠買一平米的賬,算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有根針在狠狠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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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碑攤的帆布棚在風里像只破燈籠,他剛鉆進去就被老板踹了個趔趄。青石墩子被踹得咚咚響,老板的唾沫星子濺在他臉上:“鎏金!客戶要的是金光閃閃!你刻‘香江水冷’,是咒人家祖宗嗎?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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