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洛陽難民到江南主政者的南渡之路
公元317年的建康(今南京),秦淮河上漂著不少破船,船上的人穿著北方士族的寬袖長袍,卻面黃肌瘦,形同逃難的流民。領頭的中年人叫司馬睿,是司馬懿的曾孫,此刻他正望著南岸的石頭城出神——一個月前,他還是洛陽城里不起眼的瑯琊王,如今卻成了西晉王朝在江南的最高統(tǒng)領。
《晉書》稱司馬?!靶院唭€,尤敦儒素”,但真正助他在江南站穩(wěn)腳跟的,是他的“輔弼之臣”王導。王導是瑯琊王氏的核心人物,論身分是司馬睿的表哥,兩人自幼相交。洛陽城破前,王導便對司馬睿說:“北方已亂,我等不如南下江南,另圖基業(yè)。”
此事若以當時情境觀之,恰似北方世族核心群體因中原傾覆,轉而南下經營一方。司馬睿心有顧慮:“江南士族素來看重門第,我等北方流亡之士,如何能讓他們信服?”王導胸有成竹:“不必憂慮,我自會周旋,定能讓各方同心協力?!?/p>
二、“白板天子”的窘迫:無玉璽稱帝的尷尬處境
司馬睿初到建康時,局面極為難堪。江南士族嫌他出身并非西晉皇室近支(其父不過是普通王爺),又覺北方人粗疏,竟無一人主動拜見?!稌x書·王導傳》記載:“及徙鎮(zhèn)建康,吳人不附,居月余,士庶莫有至者?!币馑际撬诌_月余,無論士族百姓,竟無訪客登門。
更棘手的是,西晉玉璽在永嘉之亂中被匈奴人奪走,司馬睿稱帝時只得用木頭刻制假璽,大臣們私下稱他“白板天子”(指無印信憑依的君主)。有老臣向王導感嘆:“連正經國璽都沒有,這朝廷建得也太過簡陋了?!蓖鯇Э嘈Φ溃骸跋确€(wěn)住陣腳,國璽之事,從長計議……”
當時民間流傳一則軼事:說司馬睿登基那日,執(zhí)意拉王導同坐龍椅,王導堅決推辭,稱:“您是普照天下的太陽,我等是環(huán)繞的星辰,哪有日月同輝的道理?”但百姓并不買賬,編了童謠唱道:“司馬坐殿,王導掌權,若無王與馬,江南空自忙?!?/p>
三、王導的謀略:一場元宵燈會收服江南士族
王導深知,要讓江南士族真心歸附,需行雷霆手段。那年元宵節(jié),他讓司馬睿乘坐華麗的肩輿,率領北方士族組成儀仗隊,于建康城中巡游。司馬睿身著繡有日月星辰的禮服,王導與堂兄王敦(后來的權臣)騎馬相隨,儀仗之盛,前所未有。
《世說新語》詳細記載了這一幕:“元帝始過江,謂顧榮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榮跪對曰:‘臣聞王者以天下為家,愿陛下勿以遷都為念。’”實則是王導策劃了一場“形象塑造”,讓司馬睿以晉室正統(tǒng)繼承者的姿態(tài)出現在江南士族面前。
最精妙的是王導的言辭。他見到江南士族首領顧榮時,執(zhí)其手道:“我等皆為中華兒女,北方淪陷,我等當在江南重建家園,您意下如何?”顧榮本還心存觀望,聞此言險些落淚:“王兄說得是,斷不能讓胡人小覷了我等!”當夜,顧榮便召集江南士族,宣告歸附司馬睿的東晉政權。
四、“江左夷吾”:王導的治國之才如何樹立
王導輔佐司馬睿,最擅于制度創(chuàng)新。他將北方士族與江南士族分而治之:北方士族掌管軍事與中央政權,江南士族負責地方治理與經濟事務。《晉書》稱他“綏撫新舊,維系倫紀,義固君臣”,說白了便是調和各方,不偏不倚。
當時名士桓彝初到江南時頗為失望,對人說:“江南根基淺薄,恐難長久?!钡菀娡鯇Ш螅⒖谈挠^:“我今日才知,此人便是‘江左夷吾’?。 保ń笾附瓥|,夷吾是管仲的字)將王導比作輔佐齊桓公的管仲,這評價已是極高。
王導的形象素來穩(wěn)重:常著粗布衣衫,言語溫和,案頭總擺一卷《論語》。有次北方士族向他抱怨江南人排外,王導拍著他的肩說:“入鄉(xiāng)隨俗嘛,你看我如今都能聽懂吳語了。”說罷還以吳語道“儂好”,惹得對方忍俊不禁。
五、“王與馬,共天下”:一場心照不宣的權力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