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蓋著的棉被,是用五代人的舊衣拆洗后重新紡織的,布紋里還能看出不同年代的花樣;
他們枕著的枕頭,里面裝著曬干的艾草和柏葉,散發(fā)著驅(qū)蟲辟邪的清香;
這不僅是家族長壽的傳奇,更像是一個被歲月塵封的秘密,等待著后人去探尋其中的奧秘,感受家族傳承的深厚底蘊。
家族中珍藏著一本古老的族譜,用桑皮紙裝訂而成,紙張厚如紙板,邊緣已被蟲蛀得殘缺不全,上面還留著老鼠啃過的齒痕,記載著每一代矮老太爺?shù)纳绞论E。
那是家族歷史的見證,也是傳承的紐帶,族譜上的每一個名字,都用毛筆正楷書寫,旁邊標(biāo)注著生卒年月和主要事跡——“何老栓,享年九十六,擅長打尖窩眼,曾參與龍王廟修繕“,“何石頭,享年八十七,發(fā)明雙鑿并用法,提高工效三成“
族譜被視為家族的珍寶,每逢重要節(jié)日,何家都會將其供奉起來,擺在祖先牌位前,牌位上的黑漆雖已剝落,卻依舊透著莊嚴,舉行莊重的祭祀儀式,擺上剛出爐的玉米餅和自家釀的米酒,緬懷祖先,傳承家族精神。
憂樂溝雖有著長壽之鄉(xiāng)的美譽,然而,歷經(jīng)幾個困難年代,生活的重擔(dān)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村里的樹皮都被剝光了,連觀音土都成了奢侈品;
文革期間,傳統(tǒng)手藝被視為“四舊“,許多老石匠被迫砸毀了自己的工具,鋼鑿被扔進熔爐,化成了毫無生氣的鐵塊;
在這樣的艱難歲月里,能活到老爺子輩分的人已是鳳毛麟角,而在老爺子之上的老太爺,更是寥寥無幾。
老農(nóng)會大院子的三老太爺,便是其中之一。
他白發(fā)蒼蒼,像一蓬冬天的雪,滿臉皺紋,每一道皺紋都仿佛是歲月留下的故事,眼角的疤痕是年輕時參與保家衛(wèi)國戰(zhàn)斗的勛章——那是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他為掩護村民轉(zhuǎn)移,被炮彈碎片劃傷的,至今還能摸到凹陷的痕跡;
但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時光的迷霧,看透世間的滄桑與變幻;
他的存在,就像一部活著的歷史,承載著這片土地的記憶與故事,見證了時代的變遷與家族的興衰,是整個村落的精神支柱。
三老太爺時常會坐在院子里的老梨樹下,梨樹的枝干扭曲如龍,據(jù)說是他年輕時親手栽種的,如今已亭亭如蓋。
他給村里的孩子們講述過去的故事,聲音低沉而有力,像從老舊的留聲機里傳出的:“當(dāng)年修水庫時,咱們村的石匠可是立了大功,老矮子的爺爺帶頭跳進冰水里打地基,腿凍得像胡蘿卜,卻硬是沒哼一聲。。。。。?!?/p>
孩子們圍坐在他身邊,聽得津津有味,小臉蛋被陽光曬得通紅,仿佛走進了一個神奇的世界;
這些故事,不僅讓孩子們了解了過去的歷史,更傳承了鄉(xiāng)村的文化和精神,像是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顆堅韌的種子。
沒有綽號的家族,往往是傳承出現(xiàn)過中斷,中間的脈絡(luò)難以銜接。
就像村東頭的馬家,民國時還出過大名鼎鼎的石匠“快手馬“,據(jù)說能在一炷香內(nèi)打好十個標(biāo)準(zhǔn)的尖窩眼,可如今的馬家人,卻連基本的鑿石手法都已遺忘,提起祖輩的榮光,只能尷尬地撓頭;
若家族在某個時期興旺起來,對于那些稱號斷代的家族,便會用姓氏替代;
就像賀家,這一輩有大賀、二賀、三賀、四賀,他們的父親是老賀,據(jù)說祖上曾是走南闖北的貨郎,因誠信經(jīng)營而在當(dāng)?shù)亓⒆?,貨郎?dān)上的銅鈴,據(jù)說與長生居的銅鈴出自同一爐銅。
然而,賀家的姓氏,卻仿佛被厄運纏繞,霉運接踵而至。
尤其是到了這一代,賀家接連迎來四個男丁,本是添丁進口的大喜事,卻因當(dāng)?shù)鬲毺氐目谝?,“賀四“與“禍?zhǔn)隆鞍l(fā)音相近,成了村民們心中的忌諱;
村里的老秀才曾提議給孩子改名,可賀家父母不信邪,堅持用了這個名字,說“賀“就是“祝賀“,怎么會是“禍?zhǔn)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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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賀四“出生后,憂樂溝災(zāi)禍不斷,先是山洪沖毀了村口的小橋,那橋是光緒年間修建的,用的是青石板,橋墩里還灌了糯米汁,百年都沒出過問題,卻在一夜之間被沖得只剩下兩個孤零零的橋墩;
接著是旱災(zāi)導(dǎo)致秋收減產(chǎn),稻穗干癟得像老太太的臉,畝產(chǎn)比往年少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