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88章 之暖光（第1頁）

“人是最奇怪的容器——裝得下月光與塵埃，藏得住溫柔與鋒利。前一秒因陌生人的善意紅了眼眶，后一秒可能因一句話翻出十年前的舊賬；明明害怕孤獨，卻總在人群里悄悄調(diào)小存在感。所謂人性，大概就是這些‘說不通’的真實。”

手機(jī)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搖搖欲墜，艾莉森的指尖冰涼，剛想劃開通訊錄，屏幕突然映出身后的影子——一個模糊的、帶著圍巾的輪廓。她猛地回頭，只有那截紅蠟燭靜靜躺在木箱上，燭芯的青煙還沒散盡。

“別找了?！北R卡斯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帶著雪粒般的涼意，“你知道我不會真的離開?！?/p>

艾莉森攥緊手機(jī)站起身，木樓梯在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十年前的血跡早已被歲月磨成淺褐色的印記，她盯著第三級臺階上的凹痕，那是當(dāng)年膝蓋磕出的傷口留下的永恒紀(jì)念。可記憶突然跳轉(zhuǎn)到另一個畫面：盧卡斯背著她從閣樓跑下樓，羽絨服里塞滿了她掉的毛線球，他的肩膀硌得她生疼，卻暖得讓她想哭。

“樓下的圣誕樹還亮著?！卑蛏穆曇舭l(fā)顫，她扶著積灰的欄桿往下走，“媽媽每年都留著你最愛的星星掛飾，說要等你回來親手掛上?！?/p>

客廳的落地鐘“當(dāng)”地敲了一聲，十二點的鐘聲驚得壁爐里的火星噼啪作響。圣誕樹的彩燈忽明忽暗，樹下擺著兩只一模一樣的長筒襪，一只繡著“A”，一只繡著“L”，襪口的絨毛都磨得發(fā)亮了。

盧卡斯的影子投在圣誕樹上，枝椏間的彩燈突然集體閃爍起來，照亮了茶幾上的相框——十歲的艾莉森把臉埋在盧卡斯的圍巾里，十三歲的盧卡斯舉著摔裂的花瓶，笑得一臉心虛。照片邊緣的折痕里還卡著半片干枯的槲寄生，那是當(dāng)年他們偷偷粘在門框上的“秘密武器”。

“你總說我記仇?！卑蛏闷鹣嗫?，指尖撫過照片里盧卡斯缺了顆牙的笑容，“可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的是把你忘了?！?/p>

廚房的櫥柜突然“咔噠”一聲彈開，里面露出半盒沒吃完的姜餅人，餅干上的糖霜已經(jīng)融化成褐色的污漬。艾莉森想起十年前那個平安夜，盧卡斯把最大的姜餅人塞給她，自己卻啃著掉了胳膊的殘次品，說這樣顯得他更有男子漢氣概。

“其實那天我沒生氣?！北R卡斯的聲音混著壁爐里柴火的噼啪聲，溫柔得像要化在空氣里，“你告訴爸爸也好，我推你下樓也罷，我們本來就該一起挨罵的?！?/p>

圣誕樹頂端的星星突然熄滅，客廳陷入短暫的黑暗。等彩燈再次亮起時，艾莉森看見長筒襪里多了枚生銹的彈珠——那是盧卡斯小時候最寶貝的玩具，當(dāng)年他說要送給未來的“小英雄”，結(jié)果卻在爭吵時狠狠砸向了她的房門。

“你看?！卑蛏笾鴱椫樾Τ雎?，眼淚卻順著臉頰滾進(jìn)圍巾里，“我們就是這樣，把溫柔藏在刻薄里，把想念藏在記恨里?！?/p>

窗外的雪停了，第一縷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斑。艾莉森仿佛看見盧卡斯的影子在光斑里輕輕搖晃，就像小時候無數(shù)個夜晚，他坐在床邊給她講完故事后，悄悄替她掖好被角的模樣。

壁爐里的火焰漸漸平息，只余下溫暖的余溫。艾莉森把彈珠放回長筒襪，又將那截紅蠟燭擺在圣誕樹旁，輕聲說：“今年的平安夜，我們不翻舊賬了好不好？”

空氣里似乎傳來一聲輕笑，長筒襪輕輕晃動了一下。艾莉森知道，有些容器裝著的從來不是怨恨，而是怕被遺忘的愛，就像這圣誕夜里不肯散去的余溫，藏在月光與塵埃之間，歲歲年年。

晨曦爬上窗臺時，艾莉森在沙發(fā)上醒來，身上蓋著條帶著樟腦味的毛毯。圣誕樹的彩燈還亮著，只是光芒變得柔和，像蒙著一層薄紗。她揉著發(fā)僵的脖頸坐起身，發(fā)現(xiàn)茶幾上多了個陌生的信封，牛皮紙邊緣已經(jīng)泛黃，右下角畫著個歪歪扭扭的星星——那是盧卡斯小時候的專屬標(biāo)記。

指尖剛觸到信封，廚房突然傳來水壺?zé)_的鳴笛聲。艾莉森趿著拖鞋走過去，看見燃?xì)庠钌系乃畨卣爸灼?，壺嘴的水漬還新鮮著，仿佛剛有人親手點燃過火焰。她關(guān)了火，水汽氤氳中，突然瞥見櫥柜門上貼著張便利貼，字跡潦草卻熟悉：“姜餅人要配熱可可才好吃，笨蛋?！?/p>

心臟猛地一縮，艾莉森轉(zhuǎn)身沖向客廳，信封已經(jīng)被拆開，里面掉出半張樂譜。紙頁邊緣卷著毛邊，上面是盧卡斯手抄的《平安夜》簡譜，有幾個音符被紅筆圈住，旁邊歪歪扭扭寫著：“這里你總跑調(diào)，要多練?！?/p>

她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的圣誕晚會，自己在教堂唱詩班緊張得忘詞，是臺下的盧卡斯用口型一句句提醒，回家的路上還嘲笑她“聲音抖得像被風(fēng)吹的樹葉”，卻偷偷把攢了半年的零花錢換成錄音筆，讓她對著練習(xí)。

“你到底想怎樣？”艾莉森對著空蕩的客廳輕聲問，指尖捏著樂譜微微發(fā)顫，“一會兒翻舊賬，一會兒又留這些東西，是怕我不夠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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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樓梯口傳來“咚”的一聲輕響，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艾莉森跑過去，看見盧卡斯的舊書包掉在地上，拉鏈敞開著，里面滾出本日記。她蹲下身翻開，扉頁上寫著“盧卡斯的秘密基地”，字跡比樂譜上的成熟些，是他出事前幾個月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