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等略略盤桓,因又要張羅酒宴商議,便一并告辭。陳斯遠(yuǎn)自是起身將王夫人等送出門外,隨即干脆往東跨院請罪而去。
邢夫人鬧了一場,不拘是因著明面,還是暗地里勾連,他總要走一趟。
陳斯遠(yuǎn)一走,小院兒里頓時熱鬧起來。
小丫鬟蕓香將包袱丟進(jìn)西廂房炕上,整個人趴在其上,嘟囔著道:“又不走了,還好還好?!?/p>
柳五兒打量一眼,禁不住笑道:“這下你可算放心了?”
蕓香乜斜笑道:“五兒姐姐不也是?”
大爺要別府而居,香菱自不用多提,本就沒身契,與榮國府沒什么干系,提了包袱跟著大爺去了就是;紅玉自也無妨,雖身契還在榮國府,可其與大爺早就勾搭在了一處,大爺開口討要身契,二奶奶莫非還能推拒了不成?
倒是她們兩個,柳五兒倒是與大爺親近了些,只是一則年歲不足,二則身子單弱,是以每回都是相擁而眠,并不曾有什么。這朝夕相處,更難得的是自家大爺生得俊逸,又才情卓著,柳五兒自然早早芳心暗許。
奈何礙于姑娘家的顏面,始終不曾捅破窗戶紙。再者,柳嫂子如今還在小廚房,自是舍不得柳五兒去了,是以這事兒只怕要打上好些時候官司呢。
若柳五兒只是有些為難,那蕓香就更麻煩了。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大爺能討了紅玉、五兒的身契,哪里還能開口討要她這等小丫鬟的身契?
蕓香自覺樣貌不過周正,比不得香菱、紅玉、柳五兒三個,只仗著性子討喜入了大爺?shù)难郏吭驴偰芑E獛装賯€大錢,日子過得美滋滋。若大爺搬走了,她去哪里討得這般好的差事去?
如今可算漫天的云彩散了,小丫鬟蕓香心下熨帖,想著再廝混幾年,等長幾歲便跟三姐姐學(xué)了如何理賬,往后大爺別居他處,說不得自個兒還能混個內(nèi)管事當(dāng)當(dāng)呢。
遐想一番,心下美滋滋,蕓香不禁翻身躺著翹起了二郎腿,那翹起的足尖還一點一點的。
正美著呢,忽而便聽紅玉隔窗教訓(xùn)道:“蕓香,還不趕快拾掇了?每日家辦起正經(jīng)事兒來就會添亂,若再這般憊懶,下月準(zhǔn)扣你二百大錢!”
蕓香激靈一下,趕忙爬起來叫嚷道:“別扣錢,我這就拾掇了!”
柳五兒在一旁禁不住掩口而笑,那蕓香賊頭賊腦,一邊廂胡亂拾掇著,一邊廂回首偷眼掃量。眼見紅玉走了,這才松了口氣,不禁蹙眉暗忖:是了,險些忘了紅玉。來日便是跟著大爺別居他處,只要紅玉還在,自個兒只怕便快意不得啊……偏生紅玉又得大爺偏寵,只怕離間不得。
罷了,看來往后須得尋個女主子討好了,有女主子護(hù)著,自個兒也不會被紅玉欺負(fù)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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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院兒。
寶玉大鬧一場,此時精疲力竭,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都來勸慰,又有李嬤嬤、襲人、麝月等在旁看顧,好歹勸說著喝了一副安神湯,便禁不住困倦睡下了。
王夫人回轉(zhuǎn),見得寶玉蹙眉酣睡,禁不住搖頭嘆息一聲:“這個孽障??!”
當(dāng)下領(lǐng)了眾人到廳中敘話,不過是謝過了幾個姑娘,又囑咐李嬤嬤、襲人等好生看顧了,免得寶玉來日又做下蠢事來。
三春、寶釵眼見無事,便一并告退而出。襲人、麝月、媚人等自是入得內(nèi)中看顧寶玉。
三春與寶釵便在院兒中分開,寶姐姐自后頭角門回返東北上小院兒,三春則走東角門往榮慶堂后樓而去。
待行了一陣,三春免不得計較起來。
探春便蹙眉搖頭道:“寶二哥這性子,發(fā)起瘋來真真兒是不管不顧。”
惜春低聲回道:“三姐姐又不是頭一日見識,有何稀奇的?”
事涉陳斯遠(yuǎn)、黛玉與寶玉之間的糾葛,怎么說都不好,于是迎春干脆悶聲不言。
姊妹三人彼此對視,俱都唏噓。心下想的分明,這會子瞧著是過去了,可等老爺賈政回來,說不得還要鬧上一場呢。老爺素來方正,寶玉偏趕上陳斯遠(yuǎn)中舉之日發(fā)了癲,鬧得府中雞飛狗跳、人盡皆知,依著賈政的性子,只怕定要給寶玉個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