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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涌泉火逆奇癥記（第2頁）

文先生湊上前，見方中還有麥冬、五味子，不由問道："這兩味藥，可是生脈散的意思？"

"先生好悟性！"岐大夫笑著點頭，"《內(nèi)經(jīng)》云肺主氣，腎納氣，麥冬潤肺，五味斂腎，二藥合用，如江河筑壩，可使上越之氣下歸腎宅。"

說到此處，岐大夫特意加重語氣："黃柏七分，牛膝一錢，此乃點睛之筆。黃柏苦寒，入腎經(jīng)而瀉相火，《醫(yī)學啟源》稱其治腎水膀胱不足；牛膝引藥下行，《本草經(jīng)疏》言其走而能補，性善下行，猶如架橋鋪路，引導虛火歸位。"

"為何還要加童便？"阿元捧著藥罐問。

"好個問得巧！"岐大夫捻須笑道，"《溫熱論》中涼血散血之法，童便味咸性寒，能引虛火從膀胱而出，又可防諸藥過于滋膩。此乃以陰制陽，以降為升之妙。"

待藥抓好，岐大夫特意叮囑："明日卯時煎藥，用井華水先煎熟地三沸，后下諸藥，煎至小半碗，候溫加童便沖服。酉時初服頭煎，亥時服二煎，切記不可見鐵器。"

四、四診合參的轉機

三日后，文先生踏著急雨而來，進門時便展顏笑道："岐大夫神術！頭劑藥下去，當晚涌泉穴便沒那么灼痛了，昨夜竟一覺睡到天亮。"

岐大夫再診其脈，兩尺稍顯有力，寸關弦象漸緩。遂將熟地增至五錢，黃柏減為五分，加龜板三錢："《本草綱目》載龜板補心腎，益大腸，今真陰漸復，當增填精之力，減瀉火之品，以防過用寒涼傷脾。"

又過四日，文先生來時已換了一身青衫，步伐輕快："足下清涼，咽喉如含冰雪，竟連多年的失眠也大有好轉。"

岐大夫撫掌笑道："《靈樞》云腎藏精，精舍志，腎精充則志意安。如今水火既濟，自然寤寐如常。"說著又開了十劑丸藥："熟地、山萸肉、龜板各二兩，麥冬、五味、牛膝各一兩，煉蜜為丸，早晚鹽湯送服。此丸可緩圖固本，切記戒久坐、遠思慮。"

文先生接過藥方，忽然深深一揖："晚生曾讀《脾胃論》而不知變通，險些誤了病機。今日得聞先生教誨，方知中醫(yī)辨證如探囊取物，全在四診合參、隨證治之。"

岐大夫扶起他，望向窗外漸止的春雨："醫(yī)道如天道，貴在燮理陰陽?！秱摗酚泄鹬育埞悄迪牅{(diào)和營衛(wèi)，《金匱》有腎氣丸交通水火，皆不離一個和字。先生此癥，不過是坎離失濟，今以藥石為舟楫，助其復歸正道罷了。"

阿元在旁收拾藥渣，忽然指著黃柏問道："師父，為何初診用七分，復診減為五分？"

"汝看這黃柏，色黃入脾，味苦入心。"岐大夫拈起一片藥材，"初用七分，是借其苦降之力折火勢；今虛火已退七八，若再用苦寒，必傷中焦氣化?！秲?nèi)經(jīng)》大毒治病，十去其六之訓，不可忘也。"

暮色漸合時，岐仁堂的燈次第亮起。文先生揣著藥丸踏入春雨中，只覺足下生涼，心中澄明，仿佛多年淤積的濁氣都隨那幾劑藥湯排出體外。他忽然明白，這醫(yī)者手中的一方草藥，原是暗合天地之道的玄機，正如岐大夫所言——治病救人，不過是讓人身小乾坤，復歸天地大乾坤的秩序罷了。